夜色漸深,往來的人越來越少。在城門口守衛的仙人疲倦地打起盹的時候,一個身著灰衣、戴著帷帽的年輕女仙邁步走入了城中。守衛查了查她的銘牌,手一揚就將她放入城中去了。這座城坐落在邊界之地,與仙魔戰場毗鄰,來往的都是些值守的仙官或者是歷練的散仙。在進城后,燈光下的人影漸漸多了起來,酒館里,三兩個仙人圍攏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說著近來的熱鬧事。
女仙不動聲色地找了個偏角座下,喊了兩斤酒,聽酒館中的人議論。
“東阿主隕落了,現在天庭正在選拔新的人選呢。”
“這么快不過跟咱們也沒有關系。”
“鳳池月那個大禍害還在東阿山吧按照慣例,在選擇出新的東阿主之前,那座山還是屬于她的。若是能買下來,到時候也只用改個名。她現在怎么樣了”
女仙豎著耳朵聽,眾人罵人的話語五花八門的,她的眉心緊緊蹙起,強忍著沒將酒桌掀翻了。
“她厲害著呢。”一位提著酒壺的大漢哼了一聲,說,“可能東阿主才死,她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吧。今日還隔著禁陣罵帝女呢。”說到了最后一句,大漢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他也想罵,但是他不敢。這倆刺頭撞在一起,還真是好看的,可惜持續不了多久咯。
“東阿主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怎么那樣嬌慣她”搭話的女仙有些不忍心,“如果早前東阿主教她做人,也不至于落到人人喊打的窘境。”
“也許是天生的壞胚子吧。”一人哄笑道,“我就實話實說了,我想看她倒霉。我等在仙魔戰場中歷練,憑什么她什么都不干就享受了一切好如果她是帝女,我也無話可說。可她跟咱們一樣,就算是天仙,那也沒有什么靠山。”
“你面對自己的嫉妒還挺坦然的。”女仙將酒杯往桌上一放,又笑了笑說,“諸君,酒后也得慎言啊。”說著,將丹玉一擲,扭頭就走了。余下的一群男仙被她掃了興,停頓片刻,唏噓數聲后,將話題一轉,落到了別處去了。
偏角的女仙沒再聽見與鳳池月相關的消息,眉頭緊緊皺起,也起身離開了酒館。她沿著寬敞的大街一直走到了盡頭,才抬眸看了眼招搖的風幡。片刻后,她又大步地邁入了客棧,直接租下了一處洞府三個月。待到進了洞府,將禁制一一啟動,她才抬手揭開帷帽,露出了一張凜若霜雪的臉恰是傳聞中已經失蹤隕落的東阿主明見素。
洞府中的燭火幽幽燃燒,明見素吐了一口濁氣,將腦海中關乎鳳池月的消息盡數驅逐。
明見素是在跟鳳池月吵了一架后決定離開的,她突然間發現飛升到了天庭后,她根本就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自在快活。她在凡間時。曾構想過飛升后逍遙自在的生活,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飛升只是換個地方打工啊天庭仙官結黨,比之下界更為恐怖,規矩還多,動不動就要扣除月例。而且還有些在職責之外的活,她壓根拒絕不了。
若只是白日里忙碌就算了,她殿中還有鳳池月這么個索求無度的麻煩精。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做的最錯的兩件事情,一是飛升后接了詔令當仙官,二是將鳳池月從天河之淵帶了回來并且一時被美色沖昏頭腦,答應了她種種無理的要求,譬如雙修。
她對雙修之事本身并無惡感,在下界的時候以劍為侶,也沒有誰能走進她的眼中、心中。倒是在天河之淵瞧見鳳池月的第一眼,就心迷神蕩的,神思不屬。雙方互有好感,那便是情投意合,做些什么也是順理成章。但是鳳池月她算了,不提也罷。
總之這兩百多年勞體勞心,她累了。
她不用管鳳池月。
就鳳池月那沒心沒肺的模樣,在得知她死亡的消息后,頂多哭一陣就能把悲傷拋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吧畢竟是天仙,在天河之淵都能生活,那沒了自己,也能夠立起來的。至于那些“仇人”,雖然鳳池月在仙界人人喊打、人憎狗嫌,但也沒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況且鳳凰山也不會眼睜睜看著鳳池月出事的。鳳凰一脈近來雖然落魄,可千年前卻是仙界最強悍的一股力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他們還沒到死這一地步。
“睡吧。”明見素自言自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