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男人進退有度,適可而止,他對準備要走的溫蠻以及宋程微微揚了揚唇角“路上注意安全。”
那些隱隱繃起西裝的肌肉隨著他垂下手、收回一切動作又平息收斂,剛才那幾十秒鐘、或者一分鐘,就像是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另一個詭譎異常的司戎替換到這個世界來。
溫蠻小幅度地點了點下顎,但沒有再說話。
司戎目視著溫蠻和男警員離開,外面的雨仍然很大,玻璃門一開,兩個人似乎就被雨幕完全吞沒了。之后不等林羽清開口,司戎便迅速又冷淡地表示“那么我也走了。”
雨始終沒有變小的趨勢,盡管車內有一把大傘,但對于大雨中的兩個人仍有些局促。身為人民公仆的宋程十分謙讓,到最后進樓道的時候,他自己濕了半邊袖子。
溫蠻把身上現有的紙巾都貢獻出去了,但還不夠。門開之后,溫蠻對年輕的警察說道“請宋警官你在門口稍等一下,我進去拿毛巾。”
宋程一聽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就濕一小點”
不過溫蠻執意要這么做。他又對宋程重復說了一遍請稍等,然后踏進玄關,換了鞋,不過當著人的面把敞開的大門合到只剩一條胳膊縫隙的大小,然后進屋拆了一條新毛巾的包裝袋,剪掉上面的吊牌,又返到餐桌上抽了兩張濕紙巾,將這些一同交給傻乎乎真站在門外等候的宋程。
“今天天氣不好,又黏又濕。”溫蠻示意宋程用這些東西,“不好意思宋警官,讓你久等了。”
說著這話的青年,似乎也像他話里的內容一樣,沾著一點淡淡的水汽。他倚靠在門框邊,像詩里那個撐傘在雨巷的人,周身所縈繞的潮濕將人無孔不入地包圍,完全拉入這種氛圍里。在這之前,美是他身上突出而客觀的評價,現在變成了主觀的武器。這么大的雨,這樣黑的天,越暗,他越顯魅力。
根本沒人能逃過。
宋程還形容不出來,但臉上已經生出了莫名的熱意。他趕忙掩飾地拿毛巾擦了擦臉“謝謝”
“那個我這就拷一下視頻吧”
一通忙碌,但嘴上卻沒再怎么跟溫蠻說話了。
門口的可視門鈴,溫蠻沒有刪存檔的習慣,同樣也沒有看的習慣,最后導出來給宋程的還是一個挺大的文件。原先轄區警察只調取了樓道監控,因為足夠鎖定人員,就沒有再向溫蠻索要私人的門鈴監控。但現在情況顯然不同。這些宋程也和溫蠻解釋了一遍,同時補充道。
“你一個人在家住嗎”
在溫蠻點頭后,宋程提醒他。
“最近要注意安全,一旦覺得不對勁,就立刻報警。”最后還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了溫蠻。
宋程任務在身,拷完視頻,發梢上水珠還沒擦干凈就急著走了。在宋程坐電梯下樓后,溫蠻也闔上門,甚至因為宋程的提醒,他額外還加了一道電子反鎖。
窗外雨沒小,甚至反而更大了,隔著窗簾都感受到玻璃被拍得夯響。溫蠻所住的這棟樓屬于小區里的小洋房,而他住在五樓,掀開客廳飄窗的簾子往下看,正好看到宋程撐著傘小跑著離開樓棟。天很黑,小區內的路燈間隔有些遠,昏黃燈光暈開的輪廓好像都被黑暗和雨水吃掉了一大半,淪為喪失翅膀后趴在桿子上命不久矣的螢火蟲。這樣黑的天,宋程的那把暗藍色的傘幾乎很快就被黑暗的雨水吞吃干凈,眨眼般地消失在了溫蠻的視野里。
但在這樣黑暗的雨水中,溫蠻卻忽然看到了另一把傘,另一把黑色的傘。
傘面很大,影綽在郁郁蔥蔥的綠化樹中,像一個黑戳戳的洞。撐傘的人是根本看不清的,溫蠻甚至覺得“他”根本不像一個人形,而是一道瘦長的鬼影。
“他”通身黑的,和黑暗的暴雨,黑漆漆的樹木融為一體,黑得近乎像一個看花眼的錯覺。
可溫蠻知道,那是真的。
而且,“他”在盯著自己這棟樓的方向。
現在,也發現了自己。
溫蠻倏地放下窗簾,漆黑的客廳里唯亮起手機的屏幕。溫蠻神情凝重地發消息。
謝謝,我到家了。
黑傘微微偏移,露出仰望樓棟的臉。
“他”看著飛快又重新合上的窗簾,回憶了下對方的神情,喃喃道“啊被嚇到了嗎”
話音剛落,“他”貼在衣服內側的手機震了一下。
好像有人在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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