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安看見半筐包子眼睛就直了,他顧不上說謝,蹲下身接過包子就大口吞咽。
離得近了,隋玉看清他臉上的浮腫有淤青,看形狀像是打的,她暗暗比劃了下寬度,又低頭看腳,很大可能是用鞋底子扇的。
她沉默地挪開視線,心里復雜難言,一直等隋文安停下吞咽的動作,她才問“吃飽了”
隋文安笑了下,臉上的骨頭頂起浮腫的皮,他疼得一哆嗦,臉皮抖了抖,笑意也落了下去。
“吃飽了,從下大牢的那天起,就今天這頓吃飽了。玉妹妹,多謝你來看我。”
“應該的,你我是兄妹。”隋玉數了下筐里的包子,隋文安吃了五個,她猶疑地問“隋靈沒來看過你”
“來過一次。”隋文安低頭看了眼筐里的包子,他又咂巴了下嘴,心里浮起一絲模糊的猜測。
“說來也巧,她來看我也是拿的包子,好像也是蘿卜餡的。”他抬眼看過去,說“你倆商量好的”
隋玉搖頭,她可沒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打算,直接說“包子是她從我攤上拿的,之前我擺攤做賣包子的生意,她過去說要來看你,又從家里拿不到東西,只能去我那里拿。我給她拿了六個,你沒吃飽”
“六個”隋文安悵然一嘆,他抬眼四望,喃喃說“吃飽了,吃飽了”
這就是親妹妹,隋文安突然覺得心冷。
隋玉察覺出不對勁,她不再問,轉身從駱駝背上取下垂在兩邊的舊茅鞋,串著茅鞋的草繩解開,她將鞋遞過去,說“這是你妹夫的舊鞋,挺暖和的,也不打眼,你拿去穿。”
隋文安又道聲謝,這才發覺兩個親妹妹跟隋玉之間的區別,隋玉事事考慮的周到,日子也過得不錯,他之前的擔憂全是白操心。
“你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隋玉又問。
“前天慧姐兒來了,她給我送來一身冬衣冬鞋,都是新的。”隋文安顛了顛手上的茅鞋,無奈地說“乞丐穿新衣招人妒恨,衣鞋上身不過半天就被人扒走了,還挨了一頓打。”
“誰打的”
隋文安往長城上看一眼,打人的都是自家叔伯兄弟。在一日日的壓迫奴役下,他們越發怨恨他,他平時躲著避著都免不了被罵,有人來給他送吃的喝的穿的,越發紅了眼。
“天黑哪里看得清,不知道是誰。”隋文安不打算提,他看著筐里剩下的包子又拿起一個往肚里塞,咀嚼的空隙,問“剩下的是給叔伯兄弟們帶的”
“嗯,免得讓人眼紅。”
隋文安點頭,他再一次感嘆隋玉比另外兩個妹妹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以后你別來了,這里不是個好地方。”隋文安站起身,他知道該去干活了,也不再長吁短嘆,抓緊時間交代幾件事“玉妹妹,勞你回城了去看下慧
姐兒,她前天走的時候我覺得她不對勁。
隋玉皺眉1717,她有心想拒絕,就又聽他說“再勞你給她帶句話,如果我哪天死了,不要費心拾骸骨,死在哪兒就埋在哪兒。”
隋玉心里一咯噔,她抬眼看他,說起死,他臉上浮起輕松之色,甚至是向往。
“還有就是,你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過往好的壞的都不要再想,我們的族人也不要再接觸。”隋文安又短短交代一句。
城墻上哨聲響起,散落各處的役人如黑壓壓的螞蟻一樣起身勞作,隋文安兜起衣擺撿包子,轉身之前溫和地拍了下隋良的肩膀。
“堂兄,你有沒有想過上戰場掙軍功用軍功可銷奴籍。”隋玉低聲說,“既然不怕死,不如上戰場上搏一搏。”
“那也要有上戰場的機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