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入冬就冷清的民巷,今年人聲鼎沸,胡商和漢商甚至在租住的民房里擺攤做生意。
隋玉去逛過幾次,買了兩塊狐皮裁做三條圍脖,趙小米和隋良各一條,三人約定過年的時候戴。還從胡商手里買了幾包豆子,打算年后開春了撒在地壟上種下。
趙西平是在臘月二十七的正午進城的,家里沒人,他直接騎著駱駝到鋪子里來。
“呦,趙千戶來了。”老禿迎面遇上,客氣道“好些日子沒見你,聽隋玉說你回老家了這一路可受罪,挺冷的。”
“還好,今年比往年暖和,路上不怎么冷。”趙西平隨和道。
“今年就下了一場雪,年后不知道還落不落雪,若是不落雪,明年又天干。”老禿看了眼天,說“不打擾你了,我回去了。”
趙西平走進鋪子,今天日頭好,過來吃飯的食客不少提了長凳坐在院子里吃飯,一些人吃飽了也沒走,靠坐在墻邊拉呱閑聊,這些商人相互交換商路上的信息,或是談某個地方的風俗。
隋玉遞碗扁食給他,問“爹娘兄嫂沒過來”
“嫌路上冷,不愿意挨凍。”趙西平找個空位坐下,問“今年什么時候關鋪子”
“你回來了就關。”隋玉探身沖外面喊“各位,明天鋪子關門,年后初八開門,跟大家說一聲,免得跑空了。”
“年后琢磨點新吃食,我們不喜歡吃稀的,不頂飽。”胡商操著拗口的漢話提意見。
隋玉笑笑,說“行,我回去琢磨琢磨。”
做完晚上的生意,外單送完,隋玉一家就關上鋪門回家。
之后的兩天就是為過年做準備,趙西平升官了,隋玉賺錢了,這個新年,隋玉又是買肉又是炸肉,包子都不做素的,蒸兩籠純肉餡的包子。
除夕這天,一家人洗頭洗澡,換上縫制的新衣,早早就在為晚上的篝火儺舞做準備。
佟花兒也給阿水換上新衣,紅色夾襖,夾了蘆花的襦裙,襦裙下還有厚厚的褲子,也絮了蘆花,小
姑娘穿這一身,喜慶好看又暖和。佟花又給她編兩條小辮,發尾綁上紅頭繩。
“真好看。”她托著阿水,滿眼含笑地打量。
阿水害羞地嘻嘻笑。
老牛叔站在院子里看著,等阿水跑出去了,他走到門口說“不能不走”
“要走的,不離開我活不下去了。”佟花兒輕聲說,聽著阿水的嬉笑聲,她屈膝跪下,沖老牛叔拜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么”老牛叔虎著臉,粗聲粗氣道“我攔不住你,也不攔你,等晚上我帶阿水出去了你就離開。”
“謝你沒虧待阿水,往后她就托付給你了。”佟花兒起身,囑咐說“她還小,過一兩年就不記得我了,你別跟她提起我,若是她問起,就說我死了。”
老牛叔長吁一口氣,他抬腳往外走。
日頭一點點偏移,日暮時分,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出肉香,老牛叔也買了一坨肉回來,他沒怎么動筷,佟花兒也沒怎么吃,兩人都看著阿水大口吃肉。
天色黑了,老牛叔拿出一個火把牽阿水出門,阿水回頭望,見她娘好像要哭了,她扔了火把,說“我要在家。”
老牛叔撿起火把,用沒手掌的胳膊抱起阿水,哄道“我們先去,你娘洗完碗就去找我們。”
“快去吧。”佟花兒說。
老牛叔抱著阿水走了,院子里陷入安靜,佟花兒將碗筷洗干凈,出門前,她從柴堆下抽出一指粗的木條塞袖子里,木條兩端削得鋒利。
當鼓聲響起,眾人圍著火堆扭動時,隋靈悄悄打開后門溜了出來,佟花兒提著的心放下,她捏著一把汗帶隋靈走過空幽的巷道朝西城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