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離家的時候,她想孩子想得整夜難以安睡,經常做夢都是孩子的哭聲,醒來就流眼淚。后來日夜不歇的趕路,身體挺不住了,倒下就睡,夢里是噩夢還是好夢都無法驚醒她。
宋嫻提著水囊回來,問“你們娘子呢”
“睡下了。”小喜輕聲說。
宋嫻掀開一角探頭看,里面睡著的人呼吸平穩,看樣子已經睡熟了。她悄悄退出來,撿走隋玉的一串水囊又去排隊打水。
“小姐,我去排隊打水,你在這兒歇著。”宋家的家仆追上她。
宋嫻想想,還是決定自己過去,排隊打水的客商在聊賣貨的事,她過去聽聽。
天上的彎月緩緩移動,待飯蒸好了,打水的人還沒回來。
小喜喊醒隋玉,隋玉披著狼皮褥子出來,她接過碗扒口飯,問“宋當家呢”
“又去打水了。”
“好,我們先吃,吃完就睡,睡醒了打水的人估計少了,那時候你們再去打水。”隋玉交代。
蘿卜干沒泡發,蒸熟了還是硬的,嚼著像是老牛皮。隋玉拿來宋嫻的水囊喝兩口水,又嚼幾口,勉強將蘿卜干咽下去。
一碗菜干飯裝進肚子里,隋玉又喝幾口水,這下是徹底飽了。
其他人也吃飽了,各自用丁點水打濕碗壁擦擦抹抹,胡亂將碗洗一洗,就拎著行囊進氈屋睡覺。
隋玉也鉆進氈屋繼續睡,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的干草下陷,她警惕轉醒,察覺是宋嫻回來了,她又閉眼。
覓食的駱駝也回來了,它們圍著氈屋躺下,粗重的呼氣聲,咀嚼的咂巴聲,以及鈴鐺的晃動聲,伴著沙礫挪動的欻欻聲,一起鉆進人的睡夢中。
后半夜,隋玉睡醒了,這是自離開敦煌以來,她頭一次睡飽覺。
鉆出氈屋,寒涼的風驅走身上的暖意,隋玉打個激靈。
守夜的五人坐在火堆邊打瞌睡,見隋玉過來,他們搓搓臉打起精神。
“你們去睡,我來守著。”隋玉坐下,往北一看,竟然還有人在河邊灌水。
“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這時候睡也睡不舒坦,還是不睡了算了。”青山站起來,不放心地說“我再去打兩釜水,免得不夠用。”
“我也去。”二黑跟上。
隋玉不管他們,她拿來幾囊水放火邊烤著。
天色微微泛白時,水囊里的水烤熱了,氈屋里的人也都睡醒了。隋玉喊上宋嫻,借口拿東西,二人縮在里面共用一囊水仔細地擦洗一番。
她們二人出去,小春紅一干人又陸續進來。
待拆下氈屋離開,那片沙地上留下一片濕痕。
太陽升起了,三個商隊陸陸續續走進戈壁灘上的風蝕林,駱駝和人闖了進去,轉瞬就不見蹤影,只有駝鈴聲回蕩。
宋嫻抬頭望天,人站在巨大的土墩下宛如兔子趴在樹根上,蔚藍的天空被分割成無數的小塊,目光挪到奇形怪狀的土墩石像上,粗看各自有異,多看幾眼,她察覺眼暈,心底陡升恐懼,巨大的土墩似乎有了神志,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
突然起風了,揚沙了,土墩石像似乎在動。
隋玉察覺到宋嫻的神態有異已經晚了,她探身用胡笛敲過去,提醒說“看路,你在看哪里”
宋嫻白著臉看她,又環顧一圈,她忐忑地問“我們從哪個方向進來的”
隋玉往后指,一坨駱駝屎還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