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中丞算了算日子,
距離棉花種下也才二十天,他回頭又看了眼麥地,麥子種下估計已有一個月,植株的莖葉跟棉花相比差了許多。
“棉花種下后比麥子的生長速度快許多”耿中丞又問,“二十天就能長到這么大”
“不是,二月中下旬的時候就開始育種,育種持續了一個月,出苗后在油布棚里又長了一個月。您看到的這幾畝地里種的棉花是最先育種的,算下來是出苗已經有五十天了。”趙西平解釋。
耿中丞越發迷糊,他看到走在前面開路的大黑狗搖起尾巴,忽然拐道從棉花地里往西跑,他順著看過去,斜前方的河西,一塊兒地里出現幾道白影。他幾乎是瞬間斷定,那像是油布遮蓋的隆起應該就是趙千戶所說的油布棚。
“那是二月中旬育的種,二月底出苗,近兩天才挪出油布棚,正準備移栽到地里。”話音未落,趙西平就見耿中丞拐道跟著大黑走,王農監緊跟其后,他也跟了過去。
仆婦看見來人沒有起身,她們喚聲“大人”,又低頭繼續忙手上的活兒。
趙西平打發丁全進城尋隋玉,再讓他去校場一趟給他告個假。
耿中丞和王農監都蹲下看棉花苗,二人伸手探了下油布棚里的溫度,再看長勢旺盛的棉花苗,二人齊問這樣育苗的道理。
“這是我妻子想的主意,她叫隋玉,她聽人說身毒國氣候炎熱,而敦煌的夏天來的晚,為了讓棉花盡可能快的發芽生長,她弄出這個油布棚。白天有太陽照著,不僅可以隔絕冷風,還能在二二月弄出四五月的溫度。”趙西平聲明這一切都是隋玉的功勞,他也只解釋到這里,“她不知你們今天要來,吃過午飯去城里我妹妹家了,我打發人去尋她,半個時辰內能回來,等她回來,你們想問什么直接問她。”
耿中丞點頭,他看仆婦用鐵鏟撬起棉花坨放進糞籃子里,糞籃子里裝滿了,有人過來提走去移栽。他跟過去,圍觀仆婦移栽棉花苗。
落日墜下,晚霞浮現,河東的路上出現蹄聲,趙西平聞聲看過去,說“是隋玉回來了。”
隋玉利索地跳下駱駝,她大步踩著橫跨在河流上的木板過來,人還沒走上地頭,中氣十足的聲音先隨風傳入人耳。
“王農官,你可算回來了,一直沒你的消息,我還擔心你去年冬天去長安的路上遇到意外了,前些日子還托東去的商隊打聽你的消息。”
“多謝你惦記,一路順遂,就是冬天路難行,到了長安已是年關,一直到開年了才把棉花獻給皇上。”王農監笑著解釋,“玉掌柜,棉花一事,皇上很是重視,他安排耿中丞特意來巡看。我們一路急趕,二月底就動身了,一直到今天才進敦煌,還是沒趕上棉花育種育苗,你給我們解釋解釋,我跟耿中丞很是好奇。”
耿中丞也走過來了,他打量隋玉一眼,對方雙目清明,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是極有主意的人。
“玉掌柜,久仰了。”他和煦地寒暄。
“中丞大人安好。”隋玉見禮,“勞您千里迢迢走一遭,一路辛苦了。”
“這一遭走得值當極了,河西商路繁榮▄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能人輩出,我不走這一趟,到死也不知還有用油布育種育苗的法子。玉掌柜是個女豪杰,英勇又聰慧。”耿中丞往后指一下,收回手又看向隋玉,說“我有幸見過棉花做成的棉被和棉布,以及王農監穿過的棉衣,我要代大漢的子民跟玉掌柜道聲謝,棉花能從關外傳入我國,能在我們的疆土上生根發芽,于國利好,于平民百姓更是利好。有了棉花,往后我們的子民夏有布遮身,冬有棉擋寒,再有十年,冬天不會再有人凍死凍傷。”
尋常百姓穿不起桑蠶布,除卻綾羅綢緞,織物只有麻布,這導致麻布價高,一匹就是二百多錢。而關內地少的人家,交了糧稅后,刨除糊口的糧食,余下的口糧不一定能賣到百錢,這導致不少人穿不起麻衣。夏天天熱,還能打著赤膊穿條胯褲出門,到了冬天,沒冬衣穿的人只能不出門,用干草做被褥把自己埋在床上,若是凍死在一個下雪天,有家人的人還能及時掩埋,若是孤老,要臭到春天才有人發現。
隋玉是從苦難堆里走出來的,她明白耿中丞的意思,見他一心為百姓著想,她松口氣,這是個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