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瞥了灼凰一眼,見她有些不對勁,深知梅挽庭就在附近,立時在周遭細細搜尋起來。同時青梧周身涌起靈氣,很快,他的靈氣便將灼凰籠罩,予以護持。
他還是找不到梅挽庭的蹤跡,此時他已然確定,梅挽庭所得邪法,必是在仙界典籍記載之外。無垢宗已折損半數之多,再弄清楚梅挽庭所得邪法究竟為何之前,他不能帶著灼凰盲目涉險。
青梧對身邊灼凰道“先撤。”
灼凰會意,立時使用神境通,一步跨了出去。
然而,跨出一步,本該已消失在原地的灼凰,卻并沒有離開,而是呆愣在原地,雙眸直直望著地面,宛如一尊雕像,似是陷入某種幻境中。
青梧眉峰微蹙,伸手捏住灼凰手臂,便準備先帶她離開,怎知未及有所動作,一時忽覺天旋地轉,整個人意識也跟著斷斷續續,根本無法形成完整的思考,遑論使用神境帶人離開。
青梧周身靈氣雷動而起,卷著他同身邊灼凰的廣袖衣袂,綬帶披帛在靈氣帶起的風中紛亂旋舞,他不斷以靈氣沖刷識海,試圖抵抗即將陷入的昏沉。
可饒是如此,眼前卻依然開始瘋狂閃爍無數記憶的碎片。人間,仙界,所有那些現在的,過去的,久遠到快要忘懷的,那些同灼凰經歷的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生死相持的時刻,都無比清晰的蘇醒,在他識海中橫沖直撞,張牙洶涌。
恰于此時,溶洞中忽地想起第三個人的聲音,是名少年,他的聲音戲謔而又興奮“青梧仙尊,和自己徒弟經歷了這么多生死與共,此刻瞧著,可覺美好”
青梧奮力抵抗不叫自己陷入昏沉,拼命撐著最后一絲清醒,仍試圖尋找梅挽庭。
梅挽庭見此,語氣似同朋友調笑般隨意的說道“不說話沒事,我幫你回憶。我若是沒看錯,人間豐州那個雪夜,你險些凍斃在暴風雪中,是灼凰仙尊不顧名節,用自己身子暖了你一夜。那時你未入仙道,還是個凡人,應當不似如今這般無情無欲,所以那時”
梅挽庭的聲音驟然到了他的耳畔,啞聲問道“她的身子,軟嗎”
青梧眼前驟然出現三百多年前在人間時的畫面,久遠到他都快忘記的回憶。縱然他如今無情無欲,可那時,他尚有,他亦記得,當時片刻清醒時看到的一切,以及尚為凡人時回憶起那夜的躁動不安。
他不知為何梅挽庭會知曉他們在人間時的過往,可此刻根本無暇探究。饒是人已幾度懸在昏迷的邊緣,但青梧仙尊之姿卻絲毫未亂,平靜陳述道“修行之路,從有到無,人人如此,我亦如此,并非什么為人所不齒之事。”
“哦”梅挽庭挑眉調笑“那你便是承認當初對她動心,對她有凡俗的欲念。”
青梧依舊面不改色,坦然道“是又如何我二人早已身入無情道,今非昔比。”
看著青梧這幅依舊虛偽的無情道仙尊姿態,梅挽庭笑聲戛然而止,忽地發瘋怒極斥道“我就是見不得你們無情道這幅虛偽的嘴臉未入仙道前你生出的那些情意,豈是修了無情道便能忘了的三百年來,你克制,壓抑,自欺欺人”
“青梧”梅挽庭怒極罵道“你騙得過別人,騙得過自己,卻騙不過我同進同退三百三十四年,感情怎會不生反退,你當真虛偽至極”
青梧強自撐著頭腦的清醒,不叫自己陷入無邊無盡的回憶中,冷聲道“既入無情道舍情,便是真的舍棄,若道心有疑,我師徒二人何來今日修為談何虛偽”
嘴上再強硬,可隨著回憶更多的涌現,尤其曾經在人間時,他曾動心的那些時刻,卻愈發清晰地閃過眼前。
他直到此時,方才恍然發覺,數百年來刻意不去想,刻意忘掉的畫面,此刻想起來卻是這般清晰,他甚至記著灼凰當初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包括她每一根發絲被清風吹拂的方向。他居然,記得這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