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凰已坦然接受赴死的結局,她緩緩閉上雙眼,側臉貼上青梧的鬢發,靜靜感受著他的氣息,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師尊”
一百五十年前,他修得三種神通,躋身仙尊之位,她改口喚了師尊。
“師父”
從她十三歲那年拜師學禮樂射御書數,直到二十歲入仙道,這一百多年間,她一直喚他師父。
“先生”
她剛被他收留時,為了方便,對外稱她為侍女,那時,她喚他先生。
“魏哥哥”
魏是他為凡人時的俗姓,爹娘死后,她聽娘的話,去找被囚北境的使臣魏大人,初見之時,他說他只長她八歲,可以喚他魏哥哥。
“魏哥哥”三個字入耳,青梧驀然閉眼,到底是放棄了抵抗。
青梧周身的靈氣,終不再受其所控,從氣海中逸散而出,洶涌如潮,甚至較灼凰更甚,頃刻間吞噬了灼凰四散的所有靈氣。
青梧猛然轉身,伸手扣住灼凰的后腦勺,俯身低頭,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上去。
二人腦海中似閃過電光火石,在唇齒糾纏的瞬間便燃起熊熊烈焰,雙雙倒進遲來三百二十四年的濃濃愛意中青梧在擁緊她的同時,一把扯下自己臂上朱湛色的披帛,將其拋了出去。
本折疊成一掌寬的披帛,霎時在師徒二人紛亂四散的靈氣中展開,又因青梧法力變得更寬更長,似輕紗蟬翼,似紅燭羅帳,繞著二人周身流淌,飄蕩,如曼妙天女的絕美旋舞,又如霞蔚云蒸,美輪美奐
不知過了多久,師徒二人的氣息方才漸緩下來,吻得細密而又綿長,仍不舍放開彼此。仙尊尊位法衣本就華麗繁復,此刻兩人法衣層層疊疊鋪落在地,灼凰翠濤色的披帛,半纏在二人身上,輕紗似流云隱隱勾勒出身形的輪廓。
灼凰感覺到體內靈氣流失愈多,身體出現身為凡人時的沉重,她這才微離青梧的雙唇,緩緩睜開眼睛,青梧亦于此時睜開雙眼。那雙微垂的眸底,曾屬于無情道仙尊的冰冷淡漠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灼凰望不盡的流連。
灼凰纖細的手尚未離開他的臉頰,此時指尖不禁輕輕在他臉頰摩挲兩下,笑意亦化進她的眼底,勾芡出濃郁的喜歡。她當真從未想過,她這凜若寒山的師尊,竟是會有如此動情失控的一面。灼凰腦海中復又出現方才的畫面,他會在彼此微有間隙的瞬間,便又將她按回懷里,那雙薄而鋒利的唇,更是未有片刻離開過她的皮膚。灼凰不禁沖他展顏一笑,指尖在他臉頰上撓了撓,便是連眼尾都是笑意,愛有所應,她已是滿足至極。
灼凰開口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青梧伸手蓋住她撫摸自己的臉頰的手,啞聲道“我也不知,許是丑時,許是寅時。”
灼凰覺得眼皮有些沉,她知道,這是靈氣過多逸散的必然結果,待她再次睜眼,恐怕就要做回凡人了。
灼凰身子微微縮了縮,鉆進了青梧懷里,腦袋藏進他的頸彎中,復又問道“師尊,明日我們會去哪里”
青梧輕撫她腦后盤起的頭發,眼前莫名出現灼凰努力奏響悲天時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刺痛,隨即緩聲道“我也不知,許是人間,許是其他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們兩個人一起嗎”灼凰眼皮愈發的沉,到底是未及等到青梧的答案,便合眼昏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