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絲袖執杯,在慢慢飲,又成了方才那懶散至極的模樣,仿佛天地間一切全然不在心間
也仿佛剛才那場伴奏,也全然不在他心間。
三郎君一笑“自然是因為那舞好。”
“心若純粹,自然不為外物所動,隨性為之而已。”
見小胖郎君還是不懂,他拿扇柄子敲他一記“你這二哥哥啊,不過是覺得她舞好。”
小四郎君摸摸腦袋,看看左邊二哥哥,又看看對面姜瑤,長長“哦”了一聲,悻悻道“我覺得跳的也就一般嘛。”
那被人說跳得一般的姜瑤才一落座,就聽身后青雀突然“啊”了聲“娘子,你的步搖”
姜瑤摸了下髻邊。
步搖果然不見了。
青雀急得不行,忙貓了腰順著姜瑤過來的路匆匆去找,最后在姜瑤跳舞的曲池高臺,找到一支迤在路邊的金蕊花紅玉步搖。
步搖的那點金蕊絲,在細雨里閃著熠熠的光。
青雀小心翼翼地捧了步搖過來,重新替姜瑤插上。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對面粉袍郎君看著,忽而對隔了一座的楚昭喊,“阿昭,若招我做你家那位嬌客的夫郎,你覺如何”
楚昭提杯的手頓也未頓,只灌了口,道“你說動你母親便可。”
粉袍郎君嘆氣“我那母親,一心想給我找個如她那般的豪門貴女,可貴女哪有這般的生氣。”
楚昭眉也未抬。
粉袍郎君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此時他又覺姜瑤門第還是高了些,否則,當個色納回去倒也是非常不賴的。
姜瑤可不知對面還有個郎君想著將她當妾納回去,她推拒了想將她與王清玄并列樂藝魁首的提議,再混了會,見眾人注意力不再只在自己身上時,便借口更衣,出了方晴園去。
姜瑤順著小徑散往外去,青雀奇怪“娘子,為何要出來留在芳晴園不好么”
“不好。”
姜瑤道。
“為何不好”青雀又問。
姜瑤睨她一眼,抬手就給了她一個毛栗子,道“教你個乖,你家娘子說不好,好也不好,知道么”
青雀委屈地摸頭,她原是牙尖嘴利的人,可不知為什么,一對上娘子的眼睛,便瞬間軟下來,紅著臉道“知,知道了。”
“這便是了。”
姜瑤道。
她領著紅玉和青雀,到了芳晴園附近的一個湖泊,湖泊遍植荷花,此值春日,荷花還未開,只有一叢叢攤卷的綠葉。
風一過,綠葉起舞。
姜瑤留了紅玉和青雀,徑直走到湖邊的涼亭。
涼亭內清幽雅靜,姜瑤隨意選了一處坐下,看著那一捧一捧荷葉起舞。
她沒說話。
方才那一舞,似把她精氣神也耗盡了。
此時她半點話兒也不想說,只看著那湖面,思緒飄飄蕩蕩,也不知飛往了何方。
遠處方晴園內,絲竹之音靡靡,襯得這一隅極安靜。
姜瑤也不知坐了多久,一抬頭,卻發覺在涼亭的另一角,綠竹掩映、紅木欄桿處,竟然還坐了另一人。
那人來了不知多久,高冠博帶,白衣當風,正也在看湖。
“你”
對方只抬眼看了她一眼,他似早發覺她的存在,也半點不詫異,只還坐著,道了句“既是有緣,倒也不必拘泥姓名,共享這一亭的安隅便是。”
姜瑤心道也是,便也不說話了。
兩人安靜地坐那,誰也沒打擾誰。
等過了會再福身站起時,卻發覺,湖邊松林茂竹之處,似還站著人,可再看去,人便不見了。
不由疑心自己看錯了,只這涼亭卻不耐煩呆了,與那人告了聲辭,便徑直走到庭外。
紅玉看著涼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