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緹兒幾欲要與他拼死,可眼珠兒一轉,竟也停住了,只對著魯蓮一笑“若我是阿玄的狗,那你魯郎君不也是”
魯蓮臉色鐵青。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竟生出幾分悔意。
若非從前他怕惹了王娘子不高興,總是做小伏低,何至于一個小小工部郎中之女,竟也敢當著人面嘲笑他了。
姜瑤可不知道,她走后女主角那一幫人的動靜。
她只是快走兩步,跟上了楚昭。
府中見不到,今日難得在外面碰上,自然要想法子聯絡聯絡感情。
姜瑤可不是那會讓機會跑走的性子。
只可惜楚昉要去衙門,走得太快,她是跟不上了。
而這楚昭,大約是抽調,竟領了一幫羽林衛,幫差役們辦這擺水缸的差。
令姜瑤沒想到的是,這般一個愛潔的王孫公子,竟然會親去幫忙試那擺大缸的地兒,還會在手下不趁手時,幫忙抬一抬。
不一會兒功夫,那一身玄甲的下擺,竟蹭了塵,那薄白的臉上,也蹭了塵。
但這樣一來,反倒更襯得他一雙眼如墨玉,干凈,潔凈。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問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1
不知怎的,姜瑤這一刻,竟不想出聲打擾他。
于是,便干脆安靜地看著楚昭一路行事,看他領了人測土地、置水缸
一個個儲水大缸順著沿河大街,一路鋪開過去,像一副勃勃的長安民生畫卷。
不過姜瑤也沒跟多久,等走了會,小四郎君便嫌無聊了,拉著她就要去平時習慣去的瓦肆玩。
姜瑤離去時,還是回望了眼,她眸光留在楚昭那微微垂落的手背。
玄色甲片未蓋住的手背上,那兒有一道蹭傷。
很長的一道。
他似未注意,仍低了身,拉著一道長長的軟尺令周圍人將缸擺正。
小四郎君扯扯她袖子,道“瑤姐姐,別看了啦,這有什么好看的每年這時候都要擺許多缸的,你不如與我去看我的大將軍我的大將軍可厲害了,誰家的都比不過”
姜瑤回了句“哦”,提起裙擺上了車。
姜瑤一走,原來還安靜干活的羽林郎們忍不住“嚯”了聲,一下子熱鬧起來。
一人揩揩額頭的汗“方才那小娘子在,我都緊張死了。”
另一人瞥他一眼“要你緊張何事人家是來陪郎將的”
揩汗的那人忙道“天地良心我哪兒想”
說著,他偷摸著瞧了眼前面正專心丈量土地的昭郎將,見他沒注意,又道“你方才見沒郎將唰一下就過去了,嘖嘖,那英雄救美的架勢”
“快閉嘴吧”旁邊人都急眼了,“莫讓郎將聽到,否則,你我今日都沒好果子吃。”
“不說就不說。”
這人悻悻,卻又忍不住想起上回。
長安夜未眠,他們羽林郎也被點了兩隊,連夜出城搜捕,大半夜的,火燒連莊,郎將領著那一身紅嫁衣的新娘出莊
想來,都覺熱血澎湃。
“說起來,這鵲兒橋可真靈驗,瞧咱郎將和那小娘子可是在鵲兒橋相會的”他嘴里嘟囔。
旁邊那人聽了,卻十分不以為然“這可不對,若說有緣,那王娘子可也在。”
“王娘子怎能與那姜娘子相比”
“如何比不得王娘子出身高門,容貌雅致,才學品性樣樣過人,如何比不得”
一時間竟吵鬧起來,忽而一道如泠玉般的聲音自兩人身后響起“你們很閑”
兩人登時一個激靈,忙誕著臉轉身,笑“不閑不閑郎君,我等十分忙碌”
楚昭卻只是看著手底下這兩個素來就比較跳脫的郎衛,慢悠悠道“我看你二人卻是很閑。”
他道“既很閑,便去將水缸都挑滿了。記住,不要這驪湖的水,我要城外十里坡那的曲江池水。”
“郎將”
兩人哀嚎。
楚昭這時卻已經走遠了。
他扯了扯玄甲,只覺得胸口與后背被鎖子甲悶得慌,正要撤手,卻頓住了。
楚昭的目光落在胸口,而后,伸手,自那瑣碎的甲片里扯出一根長長的發絲。
發絲已斷裂,濃黑,卻隱隱透著股淡淡的玫瑰香氣。
那玫瑰香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