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人人心中的“圣僧”,卻將自己時常佩戴的菩提手串給了她。
姜瑤欲拒絕,可等她看到對方眼里的包容與善意時,喉嚨卻仿佛堵住了。
這是她來到這地界后,除小阿芝外,第二個初見面便對她釋放善意的人。
她只得伸出雙手,恭恭敬敬地接了那菩提串。
老和尚露出個慈愛的笑,道了句“施主在萬難之時,也切記,世間事自有因果。”
他留下一句玄之又玄的話,又看向外面。
姜瑤順著他視線過去,卻只見到隔著窗棱紙,那一道束著玉冠的頎長身影。
她自然認得出,那是楚昭。
老和尚道“阿彌陀佛,姜娘子,你當去了。”
姜瑤于是將那手串往手上一帶,雙手合十認真施了個禮,而后往外去了。
老和尚躋坐禪室,雙手合十,靜靜看著小娘子身影漸消失在門后。
他嘆一口氣,忽而一道聲音從后傳來“老和尚,何必憂心。”
不一會,一個年輕郎君自屏風出繞出,那郎君束了道冠,生得平凡,唯獨一雙眼睛,見之卻令人望俗,仿佛藏著萬千世理。
他徑自坐到老和尚面前,大喇喇給自己斟了杯茶,喝了口,而后道“貪狼星現,紫薇星出,熒惑守心,長庚伴月,你說,最后誰將是真正的天命之人”
老和尚吹胡子瞪眼“陸硯,你不在宮中當差,跑來老衲禪室作甚”
“還有這茶可是老衲自王庭芳那得來的,十金一兩”
陸硯嘆氣“你這老和尚忒俗氣”
老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也要貼金箔塑金身,老衲養這一寺廟的僧人,要點香油錢怎么了。”
陸硯但笑不語。
老和尚卻面色一變,忽而又有幾分悵惘,看著外面旭暖和風,說了句“要變天了啊”
姜瑤推門出去。
禪室靜暗,外面的光照過來,讓她下意識瞇了眼睛。
楚昭便站在門外,小阿芝已經不玩翻花繩了,小心翼翼地站楚昭旁邊,一忽兒抬抬頭看看他,一忽兒又看看外面庭院里的樟樹。
樟樹下,長公主由肖嬤嬤攙著,和另一滿頭珠翠的婦人寒暄,貴婦博髻上的金珠蓮臺簪下在光下耀出熠熠華光。
姜瑤一下子便認出來,這貴婦是當日在春日宴上見過的譽王妃。
譽王妃正與長公主說得開懷,笑起時忽而見廊下小娘子如耀珠明玨、毓毓婷婷站那,不由招了招手“這便是姜娘子吧”
“過來。”
姜瑤便移步過去。
隨著她走動,那翠碧藤紋大袖衫隨風浮動,纖纖裊裊,但譽王妃的目光卻落在她露在寬大袖衫外的一截皓腕上。
皓腕如霜,潔白柔膩,連世間最上等的美玉都比之不及,可引起譽王妃注意的,卻是皓腕上不算起眼、甚至有幾分灰樸的菩提串。
那菩提串有了幾分釉色,其上梵文隱然。
長公主驚訝地出了聲“方丈竟將這串菩提珠給你了”
姜瑤也注意到,這兩個大雍位置極尊崇的女人竟皆失態,看著她腕上那串菩提珠。
她摸摸菩提珠,露出柔柔一笑,福了福身“見過譽王妃,見過夫人,方丈是將它送我了。”
這下,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凈空方丈是何人
那可是大慈恩寺主持,著有法蓮經卷,譯過大食來的十二經卷,為長安有名的高僧,大雍皇室座上賓。
若非他不愿出山,大雍國師必是他的。
而他常年帶在身邊的菩提串,又有誰不眼熱
可惜當年王相為女去求,都未曾求到,今日竟然給了一個宛城來的小戶女
這說明什么
這說明小戶女她深具佛緣。
便從前有種種不好名聲,在凈空方丈這一串菩提珠下,也都一筆勾銷了。
這相當于凈空方丈用己之聲名,給姜瑤背書。
“好,好孩子。”譽王妃拍拍她手背,此時看著她,面色格外慈祥,“此物珍貴,你當好好珍惜。”
姜瑤自然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