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恩寺。
疏桐院。
王清玄側耳聽著婢女報來的消息,一雙用螺子黛描得細長精麗的眉蹙著,另只手還拈著玉子作的白棋,漫不經心地往棋盤中一落。
似過度驚訝,那白玉棋竟然在棋盤上滾了出去婢女連忙去接,卻只接了個空。
上好的白玉子落在地面,竟碎了個角。
婢女忙心疼地撿起來,拍著上面并看不清的塵遞回去,嘴里道“娘子,您便是驚訝,也莫把這棋給丟了呀。”
王清玄冷著臉,不在意道“不過一副棋。”
婢女嘆。
若非瑯琊王氏的門邸,哪里得來這樣一副棋
一色的白玉本就難得,而后還要請來工匠以水磨功夫打磨,三年才打磨成這般模樣,如今卻毀了一個。
王清玄將婢女遞來的棋接了,思維還在她報來的消息上,問“你方才那話是真”
婢女忙道“婢子哪敢欺瞞娘子”
“這消息,如今滿長安都傳得真真的呢,奴婢方才還聽到李庭衛夫人在說。”
“可怎會如此”
王清玄重新將那棋落到棋盤中,才剛落定,就聽對面王庭芳道“阿玄,下棋要專,莫敷衍。”
王清玄露出幾分笑模樣來,她生得清麗,這一笑便似沖淡了那冷,道“二哥難道就不好奇”
“你說那三條,當真是姜娘子放出話來”
王庭芳坐她對面,深釉色長案上,一張四四方方的棋盤,他執黑子,著玉冠,端的是姿容清雅。
他將王清玄有些放歪了的棋撥了撥,而后黑子落定,道了句“是真是假,與你何關”
“自然是有關。”王清玄聲音弱下來,“二哥不懂。”
說著,她又抬頭,那清雅麗致的一張臉上,帶了幾分脆弱與執拗,“若二哥哪一日也遇到那人,便會懂妹妹的心。”
“情這一字,最難相與。”
“它讓人不像己,你一顆心,全系他身,喜怒再不由己。他若對你笑,你便滿心歡喜。他若對你冷,你便如墮冰窖。若他身邊有一絲不同尋常,你便也忍不住關心。”
“所以你便斷定,那姜娘子是那不同尋常”
王庭芳提醒,“該你了。”
王清玄略一思索,又下了一子,才道“我不敢斷,但”
她嘆,后面沒說。
王庭芳看著她這樣,道“我這妹妹,如今也神仙下凡了。”
王清玄道“早便下了。”
“罷了,問你作甚這等傳言,怎可能是真有哪個女兒家會這般自毀墳墓,她還想不想嫁人了”
“離經叛道若此我倒是蠢了。”
王庭芳專心地看著棋局,過了會,落了一子,道“可收官了。”
“六目半。”
王清玄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時候,二哥已經將她的白子完成合圍,她莞爾“二哥,若誰小瞧了你,必是要跌跟頭的。”
她這二哥,雖一門心思都在外物,可天下大勢,卻是比誰都瞧得清楚。
就如這下棋,于不動聲色里,將她擊潰。
王清玄痛快認輸,手里拿了一盅清茶,由貼身婢女小心地將棋子收好,正要繼續說上兩句,卻見王庭芳已站起。
“二哥,你去哪兒”
“屋里悶,出去吹一吹風。”
王庭芳大袖當風,踩著皂靴往外去,就在王清玄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卻突然停下來,道了句“阿玄,我倒是覺得,傳言未必為假”
王庭芳轉過頭來“那姜娘子,確離經叛道若此。”
說完,他便大笑而去。
只留下王清玄捧著一盅清茶發愣,偶或間覺得,二哥這徜徉離去的身影,竟與那姜娘子有幾分相似。
她搖頭“這如何可能”
那樣的人。
想著,王清玄又往旁邊看去,仿佛能從暗底的窗緣外看到隔壁院落的角燈,以及燈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