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有點好奇地又坐直了些,從松殿月彥和禪院直毗人老頭中間向那孩子望過去。
也許是親戚的緣故,這小孩乍一看仿佛是個小號的松殿月彥一般,細看才能發覺其中差別他的膚色是與年長者如出一轍的蒼白,甚至還要更甚些許,令人第一印象便覺得這孩子身體似乎不太健康;他也是黑發,雖然同樣濃密柔順,但顏色黑得不是那么純粹,長度倒還要更長些,烏壓壓的垂在肩頭。
那孩子安安靜靜地站在男人側后方,不知是害羞還是家教森嚴的低垂著頭,看不清面容。
注意到他的視線,松殿月彥回頭望了一眼身后,主動為五條悟介紹了一句“這是我目前在監護的孩子,綾木累,今年13歲。”
名叫累的男孩聞聲稍稍抬起頭看向五條悟,禮貌地低聲向他問好,隨即更深地埋下了頭,很是內向靦腆的樣子。
五條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便是伊地知所提過的那個父母雙亡、突然覺醒了術式的旁系小孩、松殿月彥這次回國的原因,慢了半拍地應了一聲“啊,你好。”
松殿月彥沒有再繼續介紹那孩子,也沒有接著剛剛那個依附加茂家的小人物的話頭指責五條悟在會議上遲到是蔑視自己他這次來又不是為了與五條悟為敵,那人出言挑釁正好給了他個出言打斷,令五條悟一系留下善意的第一印象的好機會。
他于是順著剛剛的自我介紹,又輕飄飄地吹捧了對方幾句,笑容真誠懇切“我這些年在國外也早有耳聞五條君您的實力超凡,同時又是能夠勝任教習之責的老師,日后不論是家族事務、還是咒術修習,想來都還要厚顏請五條君您多多指教,只是松殿家此番剛剛歸國,百廢待興,想來暫且是無以為報,實在汗顏。”
松殿月彥言語里提都沒提五條悟遲到這事,甚至是明晃晃地釋放善意,被放鴿子的“苦主”自己都不計較,旁人再怎么在心底暗罵這叛經離道的松殿小輩只知道拍五條馬屁,也不好再借題發揮找五條悟麻煩,只能悻悻地放棄。
五條悟自然也接收到了松殿月彥釋放的善意,他“哈”地笑了一聲“當然沒問題,要是有什么搞不定的咒靈啊、難纏固執講不通人話的老頭子啊之類的,盡管來找我吧,沒辦法,誰讓五條老師是最強呢,能者多勞嘛,報酬什么的計較不過來的。”
他仰著頭得意又譏誚地瞄了一眼的加茂家主,仿佛是在回應松殿月彥,又仿佛在借此明晃晃意有所指地在開地圖炮嘲諷“搞不定咒靈”還要向自己求援的“老頭子們”,有求于他無以為報就算了,哪來的底氣找他麻煩呢
加茂家主千年的狐貍,不動聲色老神在在地端坐,仿佛根本沒聽懂五條悟的言外之意,那個“出頭鳥”的小家主則沒有這么好的養氣功夫,臉色青青紅紅變來變去,幾乎忍不住要拍案而起了。
夜蛾見勢趕緊咳了一聲,打斷這個被五條悟三言兩語又搞出火藥味的話題,發言把大家的注意力轉回會議本身上來。
“今年入夏以來,全國各地爆發的咒靈數量和咒力水平都較往年更上一層樓,本次會議正是要重新議定接下來夏季期間的巡邏解咒、維護結界、任務分配等日常事務安排,此外還有一件事,以月彥家主為首的松殿家從今以后將正式回歸咒術界,繼承家族傳統,作為咒術師為世界貢獻力量”
五條悟給自家老師面子,沒在挑釁。他靠在椅背上,在夜蛾校長講話的背景音中光明正大地走神,一邊打量著那位年輕得過分的松殿家主,一邊繼續在腦海中搜尋塵封許久的記憶碎片。
松殿月彥坐姿挺拔端正,嘴角噙著笑意,耐心地聽著夜蛾校長等人打官腔,在提到自己時恰到好處地給出回應,言談禮貌措辭嚴謹,通身一副教養良好的世家子氣派,本來應該是像極了那些御三家養出來的小古板樣子,但卻莫名地并不令他感到厭煩。
啊,想起來了,那天的賞櫻宴會上是有這么一個小孩子來著,皮膚很白,頭發卻黑壓壓的,顯得有點病懨懨的樣子,沉默地跟在不知道是他父親還是什么親戚的前任家主身邊,不時抬一下頭,用兔子一樣的紅眼睛悄悄看他。
那個小孩子現在也長成裝模作樣的大人了啊。
五條悟看著對面帶著得體微笑側身聆聽夜蛾校長講話的松殿月彥,對比記憶里逐漸清晰起來的黑發孩童瘦弱的身影,忍不住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