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跟云不意看了一天話本的秦離繁吃過晚飯便睡下了,這一睡不知多久,等他恢復神智時,夜色已深。
秋夜的江面冷得駭人,可能是窗戶沒有關緊,秦離繁總感覺背后寒意涔涔,時不時掠來一縷涼風,即使用被子裹住全身也避不開風貼上來時詭異的感覺。
他翻來覆去倒了好一會兒,寒冷終于戰勝懶惰,掀開被子下床,把窗戶掖緊了。
彼時,云不意在瓷盆里睡得四仰八叉,不知在夢里怎么翻江倒海擒龍捉虎,枝條都長得又長又密,在附近的桌椅上纏鋪了一層綠色,主莖中間那片葉子后仰著,幾乎能描摹出一張呼呼大睡且哈喇子直流的臉。
秦離繁瞧著他無聲一笑,輕手輕腳回到床上準備重新入睡。誰知把被子蓋上的下一秒,他就感覺一縷冷風吹上了后頸。
霎時間,他渾身寒毛直豎,頭皮發麻。
門窗緊閉的船艙里,被子嚴嚴實實遮攏的后脖頸,為什么還會被風吹到
除非那風的來源,就在被子里
秦離繁霎時翻身躍下床鋪,腳步落地的剎那反手抽出束發的烏木簪,信手一甩,簪子化為吹毛可斷的利刃,被他高高舉起,重重扎向被子。
他的神情很冷靜,反應也很及時,刀鋒刺落得穩準狠,卻沒能刺穿被子。
被面上的花紋蠕動著組成一張人臉,雙眼是淌著血淚的窟窿,表情猙獰怨毒,大張的嘴咬住了他的匕首,細密而尖銳的尖牙如蟲足一般上下彈動啃噬著刀刃,不過眨眼功夫,他的匕首就被啃去了一大塊。
秦離繁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正要撒開手掏出新的武器大戰鬼臉時,忽然感覺額頭被重重抽了一下。
那是柔軟枝條的觸感,帶著淡淡的涼意與一絲清香,令他想起陽光下曬得蓬松綿柔的蘆葦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升起的同一時間,秦離繁眼中所見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他忍著暈眩睜大眼睛,看見床榻漸漸變成秦方的模樣,左手捏著他的刀,右手圈在他腰上。
碧綠的草莖從頭頂垂落,云不意那三片形如含羞草的葉子像小巴掌似的啪啪啪拍著他的額頭,邊拍邊問秦方“這個力道可以嗎他醒了沒有要不要再加個鐘”
你當這是搓澡呢
秦離繁心里好笑,開口想要吐槽,卻脫力地撲進了父親懷里。
“好了,他已經恢復清醒,師傅不用加鐘了。”秦方摟著兒子站穩,還不忘順嘴皮一句。
云不意啐他一口“別混叫,我又不是搓澡工”
說完,他繞到秦離繁面前,語氣軟和下來“離繁,你感覺怎么樣難受嗎”
秦離繁吃力地搖了搖頭,眼皮子像被漿糊黏在一起似的睜不開。
秦方探了探他的脈息,垂著眼簾思索片刻,將大拇指劃破按在他眉心。血色紋路密密漫出他的指腹,在秦離繁額上一閃,再度隱入皮膚。
“沒事了,只是靈神不穩造成的眩暈和困倦,這是他的老毛病。”
秦方向云不意解釋一句,抱起秦離繁又拎起花盆,朝自己房間走“今晚他跟我睡,你也過來吧。”
云不意點頭,腦海中回放著不久前發生的事。
他和秦離繁同睡一屋,秦離繁睡下時,他正在重溫新話本的結局。
就在他回味完打算洗洗睡的時候,秦離繁突然一個鷂子翻身從床上下來,雙眼緊閉跟夢游似的走到窗邊,將關嚴實的窗戶打開又重重合上,再回床上躺下。
云不意本以為他只是夢游,沒多想,不料他剛躺下去沒有兩秒就又躥了起來,這回還掏出了秦方送給他防身的匕首,照著云不意的主莖就扎了過去。
云不意嚇得葉子都飛了,趕緊一邊躲避一邊驅使分枝找秦方求助。
秦方恰好被秦離繁關窗的動靜驚動,很快趕到,險險攔住了秦離繁的第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