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船主的尸骨倒在桅桿旁,身上的衣服繡著金絲鳳凰,光彩流動,那鳳凰仿佛是活的。
和他完好無損的華服相比,他的尸骸就沒那么幸運了。大約是生前遭到了重擊,全身骨頭斷了大半,兩側肩骨更是碎得拼不起來,頭骨頂端還有四個指印。
秦方收拾好他的尸骨裝進殮尸袋,順手摸了摸。手指掃過他的衣襟,忽然碰到什么硬物,秦方微微一笑,從他衣服的暗袋里摸出了一張疊成方形的紙塊。
他抖開紙塊看了看,先是說了一句“原來藏在這里”,旋即笑道“阿意,方才我們殮了幾具骸骨”
云不意含羞草似的葉片抓狂凌亂,仿佛剛剛做了個離子燙“加上你身邊這位一共六百啊,怎么了”
“船主身上有份名單。”秦方豎起一根手指,“六百零一人。”
“嗯”云不意瞬間支棱起來,“怎么多了一個難道有人在畫舫出事時幸運地逃掉了”
秦方搖頭“我欣賞你總是將事情往好處想的樂觀精神,但比起這人逃跑了,我更傾向于”
他抬手環指半圈“他是造成畫舫六百人死亡,以及鬼蜮誕生的真兇。”
云不意明白他的意思,正因為明白,所以心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有這么一個人,他混在全船名單里,先是給一層的人下毒,發現沒能毒死所有人后,便提起屠刀從一層殺到三層,制造了這起血案。
后來鬼蜮形成,他可能沒逃出去,也可能壓根就不打算逃,留在了已經變成鬼蜮載體的畫舫上,放任甚至樂見其拖更多無辜的人下水。
他們自登上鬼畫舫以來,一個鬼都沒有看見,說不定也是這人的手筆。
而就在當下,就在此刻。
那人或許就藏在暗處,注視著他們一路做無用功,在心內嘲諷他們蠢得可笑。
云不意想到這里,油綠的葉片直往青黑色轉“什么品種的畜生才干得出這種事而且這里不是六個人,是六百人,殺六百只雞都要分好幾天進行,除非他武功蓋世”
“老朽有一個猜測。”
冷不丁被打斷,云不意愣了一下,扭頭看向老船夫,就見他面色難看,身后的兩個黑影也攥著桃木劍,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身形都不穩了,直往外漏青藍色的電流。
方才收殮尸骨時老船夫與云不意閑聊,提到引渡鬼偶爾會碰上執念深重,不肯入輪回的鬼。對付這類難纏的鬼魂,他們常用電療手法,電療工具就是這種對鬼特攻加暴擊的九淵冥雷。
冥雷一旦動用六親不認,所以引渡鬼很少施展。可是看他們現在的模樣,似乎是壓不住脾氣開始漏電了。
云不意不禁格外期待起老船夫的猜測來。
老船夫示意兩位引渡鬼警戒四周,隨即壓低聲音道“鬼蜮形成條件苛刻,一般百年出小鬼蜮,千年出大鬼蜮,只有王朝更迭、天下大亂的時期才會扎堆出現。但鬼畫舫,是我們這半年來遇上的第六個鬼蜮了,平均一月一個,規模還都不小。”
云不意渾身一哆嗦,纏到了秦方肩上。
秦方安撫地揉揉他的葉子“你們認為,這些鬼蜮并非自然形成”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