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靜,悄然無聲卻又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從每家每戶的墻縫里滲出,瓦檐上淌下,散落在清風朗日之間,隨著浮動的花香鉆進人的鼻腔,沒入五臟六腑,釋放出一種讓人近乎窒息的力量。
桂村的布局是由西向東的線性結構,中間一條土路,直延伸向村東頭,那里有大片肥沃的田地,以及村民湊錢建成的戲臺。
云不意幾人站在路口,一眼就能望見那座精巧華美的戲臺,枝繁葉茂的桂樹撐開金色的蔭蔽,向一把斜撐的傘,半掩在戲臺上方。
路人傳言里的紅燈籠卻并不在上面。
“這村子的布局好怪。”秦離繁左右瞧了瞧,眨眨眼,“怎么像一口棺材似的”
聞言,幾人一愣。
云不意拔身而起,立在半空俯瞰下方,就見這個視角下的桂村兩頭窄中間寬,確實像是棺材的形狀。
那個戲臺也頗怪異,單看不覺得有什么,和整個村子放在一起卻像一個香案,尤其是中間突起的三塊隔板,就像插在香爐里的三炷香,正對中間那條土路,細看非常瘆人。
云不意“嗖”一下縮回冷天道掌心,跟其他人說了自己的發現,在說到香案與香爐的比喻時,突然一陣冷風吹過,他渾身絨毛都炸開了。
氣氛卡得真好,不怕一怕實在不禮貌。
冷天道攏起手指,安撫地搓搓他“分散開來查探吧,記得別進屋子。”
秦離繁抱緊瓷盆,不解地問“為何”
秦方揉揉他的頭發“這個村子是一個陣勢,貿然接觸會破壞平衡,很可能造成非常糟糕的后果。”
云不意“陣勢”
冷天道點頭,抬手向身前環指半圈“剛才進村時感受到的寂靜的壓力,就是陣勢最基本的體現。有人利用這個村子布了一個陣法不,更準確地說,桂村就是作為陣法載體,被建造起來的。”
秦離繁臉色發白“那、那村民們的死是因為”
“是因為這個陣法,而不是因為他們修煉了邪術。”秦方牽著兒子的手,走向道路左側的房屋,“但這個村子的誕生,或許本就源于邪術。”
云不意與冷天道對視一眼,朝右邊過去。
風聲呼嘯,枝葉婆娑,腳步聲沙沙作響。
云不意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看過去,有的門窗緊閉,有的門戶洞開,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民居。
大大小小的院落里,有開辟菜圃的,老韭菜還在倔強地長。有造雞圈豬圈的,不過都空著,石槽里還殘留一些干掉的飼料。
有的種了一院子的花,有些枯萎了,有些還蓬勃生長著,牽牛花藤纏在籬笆上,開得姹紫嫣紅精神抖擻。
有的種了幾棵柿子樹,枝頭早已碩果累累,院子的木桌和竹筐卻都蒙上了一層灰。
外人稱這里為鬼村。
秦離繁說村子像棺材。
秦方認為這座村子誕生于邪術。
云不意卻覺得,哪怕到了死去的那一刻,桂村人依舊熱愛這個養育他們的地方,熱愛他們荒誕的人生。
“在想什么”冷天道撫著他柔軟的葉子,忽然問道。
“我在想,”云不意順著他的食指盤繞而上,枝葉舒展,像只停在他指尖的蝴蝶,“這里以前,應該是個很熱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