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明白了仇冰河的意思,他繼續說“如果你一定要回去,那我希望你不要對你所做的事業傾注太多心血。”
“我曾經也以為自己是特別的那個,我曾以為自己是萬里挑一的天才,好吧,我確實是。只是我后來發現,這個世界上的人不止一萬個,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晚發現自己的平庸。”夏至看著仇冰河的雙眼,“那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我知道自己沒那么厲害。”仇冰河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了,“我有爸爸他們肯夸我就好了啊。”
“我爸爸是個不得了的天才,但是他總夸我。”仇冰河覺得這在某種意義上證明了她確實是厲害的,雖然這種厲害并不被絕大多數人認可就是了,“我在
他那里做個天才也挺好的啊。”
夏至笑了,他再次確定了仇冰河這孩子不會走上他的老路。只不過你會長大的,雖然比別人慢了一些,但你會變得與現在完全不同。”
“那也沒辦法啊。”仇冰河說,“我決定不了也弄不清楚以后會怎么樣,只能先活著再說嘍。”先按現在的計劃去走,她不需要為不存在的未來去擔憂,怪浪費時間的。
“這樣也好。”夏至還想給這孩子打一些預防針,可他的人生實在過得不怎么樣,他給不出太多的建議。
他能說出的想法都是消極的,他知道很多人哪怕和他有了相同的經歷也能走出來,他們不會頹廢十八年,他們不會自我厭棄。
夏至想起自己的同事曾經說過“錯誤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排除一項可能性,我不需要為其愧疚,我只需要想辦法糾正”,夏至做不到,他走不出來,他沒法重新開始。
仇冰河見夏至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她起身去找仇文了。
仇文把郭天盟逼到了墻角,他試圖給郭天盟來個公主抱。
“爸爸”仇冰河走上前,他打斷了仇文的動作。
角落處的郭天盟重重呼出一口氣。
以往關敬英是會打斷仇文的,但這次關敬英覺得郭天盟屬于欲拒還迎。雖然郭天盟看起來特別排斥仇文的行為,但他反抗不了之后便會享受。
所以關敬英沒再干擾他們爺孫培養感情。
“爸爸,夏老師是不是快死了”仇冰河問仇文。
仇文點點頭“他的身體在衰竭了。”有時候喪尸比人類更清楚人類的身體狀況。
仇冰河拉著仇文的袖邊,她一臉凝重“能讓他不死嗎”她見證了很多人類的死亡,但夏至不太一樣,夏至算是她的老師。
“我沒有辦法。”仇文摸了摸仇冰河的頭,“我可以咬他一口,但是他不愿意啊。”
“他現在反抗不了,爸爸你可以直接咬”仇冰河提議道。
“不行啊。”仇文搖頭,“我不能做得太過分的。”
仇冰河垂頭,她拽著仇文的袖子不松手,什么都沒說,可她明顯還在堅持自己的想法。
“好孩子,咱們不能這樣。”仇文沒再逼迫郭天盟了,他捧住仇冰河的雙頰,“你不能剝奪他的自由。”
“爸爸,咱們不是一直在剝奪他的自由嗎”是她爸把夏至撿回來的。
“是啊,可是現在他的身體受不住了,他沒有自殺,他是走不下去了。”仇文耐心解釋,“這是他最后的自由了。”
也許再活久一點夏至是能想開的,也許活個兩三百年他就會覺得過去自己的想法真的很蠢,就像仇文經歷過的那樣。
可這應該是夏至自己的選擇。
仇冰河“我們可以”
“我們不可以。”仇文打斷了仇冰河。
“好孩子,如果有一天你回家忽然發現叔叔阿姨和爸爸哥哥都被人殺了,你知道兇手是誰,卻有
一個人告訴你退一步海闊天空,你應該忘記這一切,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你會聽那人的嗎”仇文問仇冰河。
“這不一樣,他沒有殺掉誰。”仇冰河說。
“對他來說是一樣的。”仇文搖頭,“不然他為什么走不出來呢”夏至始終沒把自己當成幸存者,他覺得自己是個可恥的逃避者。
誰都覺得他不是逃避,只有他一個人執著地給自己扣上了“逃避者”的帽子。而這場“辯論”中最重要的只有夏至。但遺憾的是,他對自己的看法并不積極。
仇冰河睜大雙眼,她看起來有些迷茫無措。
她還想說好多話,可是她意識到說再多的話也沒有用,她有點難過,但她的難過改變不了任何事。
仇冰河隱約知道自己爸爸說得是對的,他們不該剝奪夏至最后一項權利,如果夏至想變成喪尸,他只要喊一聲就行了。
可是夏至什么都沒說。
這場死亡與仇冰河過去見過的那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