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送來了兩人的低語,秦疏聽著額角狠狠一跳。別的暫且不論,勒石郡是真窮,窮到郡尉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秦疏之前問過許逸寧,他說勒石郡和朝廷聯系得還挺勤,作為全國最窮的郡縣,這里的郡守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兒就是給朝廷上書哭窮,郡尉則是上書要人要軍餉。
按照豐、盛兩朝的律法
,郡尉可掌兵五千,可實際上勒石郡的兵額就從來沒有滿員過。
軍餉要緊著邊軍來,哭窮也從來沒有成功過。不過因為勒石郡的稅收低得可憐,每年上繳的糧食連華陽郡的零頭都不到,朝廷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算是另類的哭窮成功了吧。
勒石郡的窮都是有原因的,這里一不搞開發,二不搞貿易。種地也不積極,日常嚼用多靠采摘,獲取生產資料的手段太過單一原始,能富才是怪事。
秦疏一行人踏進城門時,風雪驟停。秦疏回望一眼,許逸寧的眼睛果然亮了,秦疏眼里有笑意一閃而逝。
秦疏的目光在當地人的身上掃過,他們大多身著皮裘,也有一部分人身著麻布葛衣,里面應是蓄了稻草一類的東西御寒,看著鼓鼓囊囊的。
天氣寒冷,出門的人并不多。不過,秦疏一行人的目光很快被另一隊人吸引,不必別人說明,他們就知道,這群人是被流放過來的犯人。
他們神色麻木,瘦骨嶙峋,為了御寒,甚至直接在身上綁了稻草秸稈之類,被風一吹,仿佛下一刻整個人都會被帶翻。
負責監工的兵卒一聲呼喝,那些人便停下步子,將路面讓出來。
許逸安看著他們瘦的骷髏一樣,瑟縮一下。許逸寧將他緊緊地摟在懷里,若是沒有秦疏,他們的今天就是他們兄弟二人的將來。
秦疏回身看了一眼,似是安慰,許逸寧心頭一定。同時,有一個念頭在心底萌芽,不管是眼前這些人,還是身后的同行者,若是罪孽深重,便當以命相抵。如若罪不至死,便不應抹去希望,變作行尸走肉。
雙方錯身而過,靜默著,像是在上演一場默劇。一方恐懼,一方麻木。直到某一刻,一絲奇異的香味挑動了饑餓的神經。原本木然的視線像是熱油中滾落了冷水,波瀾頓生。
等到只能看到個隊伍的尾巴,一個沙啞的聲音出了聲“那些新來的,有肉。”
吞咽聲響起,今天的朝食只有一塊小兒拳頭大的豆餅,他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吃過飽飯了。
監軍將他們的神情變化看在眼里,卻并不在意。每次有新來的犯人,就會大小爭執不斷,嚴重的時候甚至會鬧出人命,不過這樣的情況最多一個月便會消停下來,他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秦疏在郡守府的客院安頓下來,唐元益的宅邸占地不小,用料扎實,就是風格古樸了些。
安排給秦疏的院落挺大,里面還有一個專門的廚房,看得出來是新修的。
唐元益備了接風宴,秦疏坐在主位,勒石郡一眾大小官員作陪。飯菜上桌,野味兒不少,卻很少看得到青菜。至于味道,不說也罷,還不如他風餐露宿的時候吃的味美。所有的菜肴都是澀中帶苦,這明顯是食鹽提純不到位,雜質過多導致的。
秦疏有意將話題往民生的方向引,對勒石郡的情況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唐元益和成鼎才能只算中等,能壓得住底下人更多靠的是資歷和品行。勒石郡的官員良莠
不齊,郡丞和唐元益一樣,還未到老邁的年紀,頭發便已花白。
秦疏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兩名校尉身上,年紀稍大一些的叫孫耀,另一個叫史云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