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老師困于后宮,將文官變為孌寵,罔顧倫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折騰了個遍,還蔑視禮法,光明正大的封男子為妃,豈不是荒唐
而這里,就是一切荒唐的開端。
時至今日,江巡還記得他對沈確最初的印象。
好看,但令人厭惡。
沈確是江巡的老師,卻不是江巡一個人的老師,他是當世有名的文人,弟子遍布天下,平南王世子薛晉是沈確的表弟,早年來京城上學,也是沈確在教。
當時沈確在弘文館教皇子讀書,江巡是最不起眼的那個,先皇有數十個皇子,母族個個出身高貴,只有江巡是宮女所出,先帝酒后臨幸才有了他,卑微可欺,要不是哥哥們斗得太狠,死的死傷的傷,也輪不到他上位。
江巡在弘文館那幾年,時常坐在角落,他母親不識字,教不了他,他沒開過蒙,同樣不識字,毛筆用的歪東倒西,字比狗爬還難看。
那時沈確在上頭講解經史子集,滿口之乎者也,江巡也聽不懂,有時候沈確留了課業,每每批改江巡的,眉頭也總是蹙著。
沈確說“朽木不可雕也。”
少年人的自尊心總是細膩又敏感,尤其江巡出生低微,在宮人里混了幾年,直到個子長高,不好扎在宮女堆里,才被先帝立了皇子,他聽見沈確這樣說,捏碎了手里的課業,想得是“這張清高孤傲的面孔真是惹人嫌惡,活該撕下來丟進泥里,碾碎了才好。”
如今沈確來替薛晉求情,江巡見他如此緊張薛晉,又想著弘文館那幾年,同為學生他卻只能得個“朽木不可雕”的評價,頓時心頭火起,滿心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報復回來。
他心想這世間還有什么比將文人變為孌;寵,將老師變為玩物,困在深宮褻玩更令人難堪的事情呢
于是他便宣了沈確。
江巡記得那夜紅燭帳暖,沈確抑著嗓子,隱忍又克制,那雙眼睛看著他,先是不可置信,再變為難堪,絕望,最后化作一團死水。
像宣紙上暈開的墨。
當時江巡想,他確實將這個人碾碎了。
66見他沉思,越發覺得有戲,加油大氣道“宿主,回想一下你對他最初的恨意加油你可以的”
江巡不語。
死了一世,隔了那么多年,感情早已模糊不清,還有什么好恨的
抱碳后,他的靈魂沒有立馬轉世,而是在附近徘徊了整整七日,這才離去。
七日內,他看見北狄的鐵蹄踏進皇城,京城起了場大火
,城北有母親抱著餓死的孩子,城西有妻子抱著燒死的丈夫,碳化的橫梁滾落下來,砸死腿腳不好的老人。
整個京城上空陰云密布,靈體對痛苦格外敏感,巨大的情緒幾乎要將江巡吞噬了,他困在漩渦中心,不得解脫。
時至今日想起當年的場面,他依舊想要嘔吐,以至于少年時候的愛恨,屈辱和不甘,他全部不記得了。
況且要恨,也該是沈確恨他。
此時此刻,江巡如今唯一的想法是“沈確不能瘸。”
沈確的腿,是在宮中跪廢的。
那時在弘文館讀書,江巡總要仰視他,沈確執著書卷俯視眾皇子,高高在上的令人厭惡,后來江巡將人宣入皇宮,就幾乎沒讓他站起來。
后來大魏國力衰微,沈確趁亂離開,渡江輔佐薛晉,當了大梁的開國丞相。
他也確實天縱奇才,若沒有他,薛晉驅逐北狄的時間要延后十年。
而各大戰役中,沈確因著腿瘸,耽擱了不少時間,后世史學家屢屢暢想,若是沈確沒瘸,這戰役該是什么樣子。
為了江山社稷,沈確不能瘸。
江巡拖動光標,將系統的描述細細看了,逐字逐句,而后他抽過一張草紙,將要點一條條羅列出來。
所以怎么折騰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確不能瘸。
江巡用毛筆畫了個圈“首先,我得讓他再跪兩個小時,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