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像亮了,刺眼的光吵醒了宿醉之后迷迷糊糊的時珩,他下意識伸手捂住眼,頭疼得厲害,人還沒清醒,卻也感覺不對勁。
身下的座位一直在搖晃個不停,耳邊時不時有汽車鳴笛的聲音,好像不是在昨晚喝酒的燒烤攤了。
他努力睜開酸澀的眼,發現自己正在一輛車上,蘇沐琛就靠在一旁,目光無意識掠過車窗外時,瞬間一愣。
窗外的景色太熟悉了。
熟悉的蒼翠山峰,熟悉的農村泥路,熟悉的紅磚瓦房,所有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
能不熟悉嗎這是他和妹妹生長的地方,這是他的家。
哦,這里已經不是他的家了,他的家已經被叔叔給賣了,這只是他曾經的家。
但是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時珩一時不敢置信,耳旁傳來蘇沐琛冷靜的聲音。
“醒了嗎是不是這里”
時珩回神,猛地看向蘇沐琛,他昨晚喝了酒,大概是有點醉了,但是隱約還能回想起一些片段,他記得自己亂七八糟說了很多,最后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是你的東西,誰都別想搶走,我們去把它要回來。”
時珩回想起來一陣苦澀,垂眸輕聲道“別去了,我們回去吧。”
“為什么要回去房子是你爸媽留給你的,你就甘心眼睜睜的看它屬于別人嗎”
“叔叔把房賣了,錢也被他拿走了,還能怎么要回來。”
“什么叔叔你哪里還有叔叔”蘇沐琛瞪他“那明明是被告。”
時珩一愣,蘇沐琛繼續道“這種人,你還把他當你的叔叔嗎他哪里配當你的叔叔,他明明就是一條吸血蟲,瘋狂的吸你身上的血。”
“賭博就是無底洞,十賭九輸,多少人家破人亡。”
蘇沐琛絞盡腦汁給他分析利弊“他今天能賣掉你們的房子,明天他就能賣掉你更重要的東西。這種人你還指望他有良心他要顧念一點親情,他就不會拿你妹妹的治病錢。你要還對他心慈手軟,小心他哪天把你跟你妹妹一起賣了。”
時珩神情掙扎,可漆黑的眸卻越發沉靜,像是咬牙做了某種決定,點頭“我知道了,我早就應該看清他的,不該顧念著那點親情。”
頓了頓,他又道“只是我叔叔這個德性,進了他口袋的錢,除非是輸在賭桌上,否則,就不可能要得回來了。”
蘇沐琛篤定道“你叔叔昨天才把房子賣了,那筆錢他應該還沒來得及拿去賭,我們今天早早的去,應該能趕得及。”
時珩搖頭“從他的口袋里面拿錢,就是要他的命,他很會道德綁架那一套,找他要錢他會一哭二鬧,甚至跪在我面前。”
“這也真是夠不要臉的。”蘇沐琛忍不住罵了一句,他看向時珩,又給他打了一針強針劑“聽好了,咱們這一趟,要不就把錢要回來,要不就把房子要回來。所以時珩,你等會兒不要心慈手軟,你叔叔哭也好,跪也好,你都當做沒看到。你只是他侄子,不是他爹。”
時珩咬牙“我知道,我不會再心軟的。”
“要是實在應付不了,就交給我,我來處理。”
時珩怔了怔,對上他漆黑清澈的眸,心口驀地亂如鼓槌,他沉默了半晌,鄭重點頭“好。”
剛下過雨,農村小路泥濘不堪,銀色的面包車渾身上下全濺上了泥,顛簸著進了村,最后停在一個帶著小院的老式紅磚屋前。
屋側的一顆桃花樹開得正盛,地上落滿了粉白的花瓣,很是粗壯漂亮的一顆花樹,此時卻有人正在煞風景的砍它。
油鋸轟鳴作響,輕輕揮動一下,開滿花的桃枝便會被鋸斷一根,狼狽的掉進泥地里。
時珩的腦袋嗡的響了一聲,那桃樹是小時候他和爸爸一起種的,他下意識道“楊大剛伯伯,桃花開的好好的,為什么要鋸了它。”
“喲,時家的大學生回來了啊。”楊大剛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咧嘴嘲諷的一笑,頓了頓,油鋸停了一下又打開,向更粗的一根桃枝鋸去,桃樹被油鋸一震,又落了滿地的花瓣。
“你叔叔已經把房子賣給我了,二十四萬,他沒告訴你嗎”
楊大剛咧嘴露出一口大黃牙譏笑道“我的屋子,我的院子,我的桃樹,我想鋸桃樹就鋸桃樹,想拆房子就拆房子。”
他的話讓時珩臉色發白,蘇沐琛下了車,避開腳下的爛泥走到桃樹邊,與時珩并肩而立,揚眉對著楊大剛道“房子我們不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