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玉拿來巾櫛替她擦頭發,一面低聲說“天這么冷,奴才替姑娘燒杯姜茶吧。若是此刻病了,只怕請大夫都是難事。”
外頭的雨還在下著,絲毫沒見減緩的趨勢,執柔有些冷,身子也在發顫,卻玉把炭盆端得更近了些,又添了幾塊炭。她起身替執柔換衣服,卻看見她懷里抱了許多剛摘的花草。
卻玉著實吃了一驚“姑娘,這是何物”
“這是紫地丁,我從扶春園里摘的。”執柔把東西抖了抖水,攤開放在桌上“你去幫我找個陶盆和研缽來。”
卻玉回來時就見執柔一個人坐在孤燈下,身上披著件衣服,目光定定地望著燈火發呆。
這些年來卻玉常能看見執柔這幅模樣,卻玉自己不是局中人,又不得不看著執柔深陷其中。
太子到了益州當了皇帝,只怕那起子人早就拿執柔當個死人了。
未央宮里又要冊立新君,那執柔的身份便更是微妙了。她算不得主子,也不是下人,最好的歸宿就是回薛家去。可和太子定過親的女子,又哪能說一門好親事呢。大司馬名義上是執柔的叔父,可內里的親緣分外淡薄,想到這,卻玉的眼睛漸漸紅了起來。
執柔轉過頭見她滿眼的淚,驀地笑起來“你哭什么”
卻玉倉促抹了一把臉,搖頭“沒哭什么,姑娘。”
執柔傾身去拉她的手,兩個人兩雙手交疊在一塊兒“卻玉,你不用擔心我。再不濟我也是薛家的人,養我終老不成問題。其實這樣也好,等過陣子咱們就能出宮去了,去荊州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
她柔和地笑起來,眼睛很是清澈,在這下著雨的傍晚尤顯明亮。
卻玉淚眼婆娑地點頭“說準了,姑娘可別蒙我。”她雖然看上去精明伶俐,內里卻是個實心眼,人也純善。執柔拿著帕子替她擦臉“說準了,你信我。”
那夜的雨到了后半夜才將將止歇。
第二日清早,徐平在去承明宮的路上又碰到了執柔,她身上沾著一層露水,顯然等了好一會功夫。
“你”
執柔將一包東西遞給他“這是紫地丁,我昨夜已經焙干了,加進湯藥里可以沖減阿芙蓉的烈性。”
徐平輕輕搖頭“單用紫地丁也是無用,還得加兕角。這東西不易得,還得是沙底烏黑色的藥性最好。但是宮里缺醫少藥,我把少府監翻了個底掉,就連劣等的灰兕角都沒有。”
執柔從袖子里取出一個荷包,她將一個紙包從里頭取出來“這是南面的兕角,又叫蛇角。”
她嘶啞著嗓子說完話,而后便安靜地盯著他看,徐平的眉心攢起,將信將疑地展開紙包。里頭當真是一節兕角,約么有寸長,取的是兕角尖上那截,鎊片卷曲,色澤烏亮,竟是難得的極品,這傳聞中的東西徐平也只是在醫書里見過,這么一丁點便足以價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