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又自覺失言,暗暗咬了下舌尖“我”
“既太亮,為何不熄了”
執柔低道“這樣不吉利。”
“你信這個”說話間,齊楹眉心倏爾微微蹙起,似是忍耐著什么痛楚一般。
“不信。”執柔微微側身看他,莞爾道“可若是太黑了,臣妾心里會害怕。”
齊楹嗯了聲,沒再繼續說話。
執柔一整日里都在被人推著向前走,不知道磕了多少個頭,此時此刻漸漸睡意上涌。
夢中似幻似真,仿若又回到了江陵,待她再醒來時,紅燭已經燒過一小半,云紋玉燈下堆了厚厚一層小山一般的燭淚。
外頭還沒亮,只有細碎的風聲偶爾傳來。
她輕輕動了一下,身邊就傳來齊楹的聲音“什么時辰了”
“寅時一刻。”執柔抬眼看向齊楹的方向。
他不知在何時換了姿勢,一手枕在臉下,另一只手虛握成拳,面向外背對著她側臥著。
昏昏的橙黃色光下,齊楹的脊骨透過素白的中衣凸起出來,領口處的紐子不知何時松開了,他仍渾然未覺,交領下面的皮肉上,滿是涔涔的冷汗。
執柔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陛下怎么了”
“天亮了”他問。
“還沒有。”
執柔起身下地“臣妾去叫元享來。”
她還未起身,一只手便猛地從背后鉗制住了她的手腕。
齊楹的手指冰冷,凍得執柔微微一顫。齊楹的手松了松,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不必了。”
對齊楹而言,除了元享之外,身邊沒有什么可信的人。元享此刻還未回來,他不想讓薛伯彥知道元享勸樂平王去益州的事。
他眼上的絲絳沾了汗水,洇開一圈褐色的水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天亮了再叫我。”
執柔見他很是不舒服的樣子,猶豫片刻起身走到憑幾旁,從茶壺里倒了一杯水來,重新走回到床邊。
“喝水嗎,陛下”
齊楹撐著身子坐起來,向執柔的方向伸出手。
執柔把杯子遞進他手里,看著齊楹一點一點將杯中水飲盡。
“你是薛伯寮的女兒,讀過書么”喝完了水,齊楹看上去精神好了些,他靠在床柱上,領口仍開著,人也顯露出一絲矜貴的風流來。
“跟在太后身邊,識得字。”
“讀過左傳春秋之類的書么”
執柔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于是開口說“讀過。”
齊楹笑了笑“不錯。”
他平日里很少笑,這一閃而過的笑意卻分外晃眼,驚鴻一瞥間,分外勾魂攝魄。不知道他因著什么事,看上去心情還不錯。執柔收回目光,接過他掌中水杯,重新放回到憑幾上。
齊楹勾著唇,漫不經心地仰著下頜,搖搖欲墜的燭火光影里,他臉側的絲帶亦跟著搖動,他又漸漸沉默下來。
外頭一直沒有什么消息傳來,這是個好事,說明元享已經暢通無阻地見到了樂平王。
天潢貴胄像是大山一樣壓著他。
齊楹心里對這些江山社稷從未生出什么渴望。
小半個時辰之后,有人來報說元享求見。
齊楹坐直了身子“看”向執柔的方向“能幫我拿件衣服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