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等著,還沒人回來,她意識昏昏沉沉,倚著墻側,漸漸睡熟了。
一墻之隔,風雨淹沒了談話聲。
羅南是太子侍中,他渾身濕透,面色焦急,方才動用了暗衛,殿下蹤跡泄露,大皇子已然知曉,原本客棧無法再住。
沈昭卻依舊平淡,靜聽著羅南的提議,“客棧被圍,殿下萬不可再歸。宮中都知殿下失蹤,更有傳言殿下已墜崖身亡,未防生亂,如今之計,殿下應當速速歸京。”
子弦雖小,但幼時便開始跟著沈昭,對此不是毫無所知,覺羅南的話有理,可還有憂慮,“回京的路,并不容易,大皇子定會在路上設伏,我們也聯絡不上京中人”
羅南平常負責貼身保護沈昭,他消息靈通,知身處漕縣,他們的人不多,回京危險,卻不是難事。
沈昭卻平淡道“無礙,在漕縣呆上幾月罷,南下為賑災,水災已平,便不急了。”
羅南大驚失色,“殿下,那京中”
“由他們折騰罷,左右也不會更糟。”即使身處險境,沈昭似乎也并不在意。
主子不急,下面的人卻憂心得不行,尤其是羅南。他出身貴族,羅氏已與太子一派緊緊聯系起來,他阿姊與沈昭定下婚約,他身為近臣,更怕沈昭落敗。
但細細想來,也確實如此。陛下不喜太子,甚至縱馮后和大皇子打壓殿下,另立儲君之兆明顯。
若不是殿下在民間聲望極好,比那個性情乖僻、下手毒辣的大皇子好上許多。這太子之位,恐怕早就換人來坐了。
恐怕,他們太子一派最后也要造反的。如今確實不必太在意京中。
既如此,身為殿下親近的郎官,羅南盡職地提出在漕縣安穩躲避風頭的法子,“殿下屆時可扮做高家郎君,暫居民巷。高家經商,其子經常四處游歷,殿下略加掩飾,躲過縣衙盤查便可,等賑災一事徹底結束,方可回京。”
沈昭頷首“善。”
“可”羅南說完就有些后悔,對不起阿姊,但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見沈昭又望過來,他心虛道“這高家郎君風流名聲在外,每到一處,就要置上一房,千嬌百媚的外室。”
高郎有情又無情,處處添香,美事一樁。
沈昭“”
身邊人皆知太子向來避著女子走,若遇人投懷送抱,掩飾得再好,他眉眼間的厭惡也遮蓋不住。京中甚至有傳言太子好男風才遲遲不成婚,是唯一有損太子聲望的事。
不敢直對沈昭發涼的視線,當初也是羅南粗心,沒想到殿下蹤跡會泄露得如此快。
暫時尋不到旁的法子,方才聽下面的人仔細講高家,他才知道這回事,支支吾吾道“不想惹人懷疑,殿下也需添上一房”
“假的也可”羅南趕緊替自己找補,得了子弦一個“這用你說”的眼神,但如今重要的是,“殿下,咱們上哪兒去尋個女子啊”
幾人齊齊沉默。子弦回頭,往向廟里看了一眼。
這倒是,正好有一個。
還是殿下發善心救的,為此動用藏匿的暗衛,不幸暴露了蹤跡。
“女娘,女娘”
稚嫩的少年聲音響起,李思筠幾分清醒,卻仍不愿醒來。
她希望這都是一場夢魘,被丟進青樓,逃出來又被羞辱都是假的。一睜眼,她又能回到姜國寢殿。
“既叫不醒,就將她丟出去。”
清透的男子聲線,說話語氣亦是平淡,卻遮不住幾絲嫌惡,讓李思筠一瞬驚醒,她睫毛扇動,睜開了眼。
靜謐漆黑的夜,破廟外冷風嚎叫,扯動廟前的布帛。身后靠著冷硬的墻壁,稻草堆旁的李思筠認清處境,她縮成一團,扯了扯勉強避體的衣裳,蓋嚴自己。
她抬眼,郎君站在廟中,他衣衫單薄,即使身處破敗腐朽中,因著一路逃亡衣擺處染塵,卻仍身姿挺直,芝蘭玉樹。
長得確實很合李思筠心意,差點就晃了她的眼。但態度太差,也不好惹,她連忙垂頭。
相比之下,小童看起來就很順眼了,李思筠移開目光,動了動干澀的唇,“有水嗎”
子弦才十三歲,半大少年,還很有同情心,抱歉地看了一眼李思筠,“女娘,逃了一路,水囊全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