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怎么向伊涵解釋
驚恐的少女宛如一只哆嗦著羽毛的雛鳥,連嬌艷的面容都褪了色。手掌蓋住的雙眼不安地眨動著,滾燙的淚水落入掌心,又順著掌紋滾下,幾乎要灼傷他。
可他現在是伊涵唯一能夠依靠的人。蟲子不是好東西,他當然也不是。看伊涵依偎在他的懷抱,兔子升起了奇異的快感,殘忍的歡愉又很快落下。
伊涵扒著他的手,忍著反胃往外看。不遠處的地上只有一把柴刀,空蕩蕩的衣物攤開,鉆表在地面上閃著光。
她記得,楊總監就有一塊鉆表。據說價值不菲,他炫耀過好多次,每天上班都要佩戴。
雙膝忽然一軟。
兔子及時摟抱住她,沒讓她滑到地上。
伊涵用力抓住他的手,指甲幾乎要摳進他的皮肉“那是什么東西”
兔子無言“我先帶你回去。”
討厭的上司突然變成了一坨行走的尸體,蟲子喰食他的內臟的那一幕給她的沖擊力實在太強烈了,一個好端端的活人突然變得血肉模糊,還遭遇了那樣的伊涵止不住地發抖,忽然用力甩開了兔子,狼狽地跌落在地。
原來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在夜里潛伏的東西比她想象得兇險得多。
剛才的場面刺激得她想吐。可晚上她并沒有吃多少東西,無論怎樣干嘔,也只能吐出一點清水。
紅色的,那是尸體。
前一天還在她面前說話的人此時已經被殘忍殺害。楊總監不算個好人,伊涵甚至很討厭他,但他死掉的那一刻,伊涵還是產生了物傷其類的悲痛。
恐懼是會傳染的。
楊總監放大的瞳孔,抽動吐出白沫的嘴角,無一不在訴說著臨死前的絕望。
蟲子已經散做泥沙,死人無法復生,兔子收斂了被稱作遺物的東西,轉而扔進了垃圾桶,這個舉動讓伊涵更加恐懼,她撐著站起來,站得離他有段距離。兔子前進一步,她就后退一步,直至撞上路燈。
他大步走上前,停在三步之外,伸出一只手。
伊涵從胸膛里憋出一聲悶悶的咳嗽,忽然踉蹌著上前兩步,跌進了他的懷里。光是害怕就已經花了她所有的力氣。
“他被吃掉了。”伊涵哽咽道。
那只手,在半刻鐘前還被她攥在手里,不依不饒地想找出哪怕一寸粗糙的皮膚。在慘白的路燈下,它帶著某種從黑暗處伸出的微妙試探,帶著不容她拒絕的強硬威脅,仿佛那些曖昧的流動也如泡沫一般碎掉了。
“嗯。”兔子的聲音溫柔無比。
他升不起一絲一毫的同情。人類不合時宜的狡猾總是讓他們錯過很多東西。要是楊總監沒有鬼迷心竅來伊涵樓下蹲守,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也許現在還在家里陪著放學的女兒。
他的襯衫被抓皺了,伊涵出奇地用力,手指幾乎嵌入他的肉里。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她哽咽著問道,聲音幾乎從牙關里擠出來,舌尖嘗到了血腥味,“你也會吃掉我嗎”
這個問題似乎有些難以回答。
吞吃這件事發生在捕獵者和被捕獵者身上,也會發生在某些成為配偶的動物之中,螳螂、蜘蛛、水蟒。也許也會發生在他和伊涵之間。
但是他回答道““我不會吃你。”
“它們也不是我的同類。”
他疼惜地撫摸著伊涵的頭發,像是在安撫幼童一般,“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