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抱著明赫跪坐于案前,靜靜看著他,并不說話。
離夫人忙俯身跪于地磚之上,哀泣道,“王上,胡亥年幼無知,稚子頑皮難免有犯錯的時候,請您寬恕他這回吧”
扶蘇盯著她的后背,眼中早已盛滿快放不下的憤怒和哀傷,藏在案下的手和腿在止不住地發抖,連牙齒也在一個勁地咯吱咯吱打著顫。
胡亥急忙上前扶起離夫人,儼然一副懂事的小大人模樣,“阿母快快請起哦,一切皆是孩兒之錯,反是連累了阿母”
離夫人感動得急忙探起身子一把摟住他,仰頭看向嬴政,哭得梨花帶雨,“王上,此處天寒地凍,胡亥還這般小,求求您將他帶回宮中,妾愿獨自在此替他贖罪”
明赫死死盯住她,心中燃起怒火滔天,“是啊,胡亥如今還小,正好可以趁早死個干脆,不然,將來宮中的嬪妃和孩子,還有秦國的江山全會被他毀掉好恨吶”
嬴政冷眼看著他們母子的表演,只覺得眼前一切是如此荒謬不堪,若未親眼窺見神畫之預言,他恐怕至死都猜不到,這個素日在他面前最會撒潑討巧的兒子,原來如此擅長偽裝。
上月,他讓蒙恬派人調查后宮之事,雖暫未查出姬嬪之異常,卻獲知一個意外消息胡亥在望夷宮之時,經常對其生母大吼大叫,毫無孝悌之心。
而自己在場之時,他便會如眼下這般,展現出純真和懂事,恐怕那日他會宴會失態,也是明赫的出現讓他惱羞成怒,一時失控才會顯露本性吧畢竟,作為宮中最小的孩子,兄弟姐妹們慣常都是讓著他的
他眼中漸漸泛起更冰涼的冷意,如今,寡人既與他再無父子親情羈絆,又豈會再被這蠢貨迷惑
忽而他就笑了,溫聲道,“胡亥,寡人若立你為秦國太子,你可愿意”
明赫立馬瞪大眼睛看著他,心頭在瘋狂尖叫,“什么”
扶蘇雖然也訝異,倒比他要冷靜得多,面上看來依然風平浪靜的。
離夫人心頭亦是一驚,立刻抬首看向君王,狐疑不安道,“王上,您這是”
胡亥卻起身走上前,面上一派天真無邪的純真笑容,“父王既然選了孩兒,孩兒自然愿意呀”
嬴政摸了摸懷中躁動不安的明赫腦袋安撫他,又看著胡亥嘆道,“寡人確有此意,可惜,前些日子李斯來稟,你母親欲以摻毒之香料謀害華陽太后,若此事當真,你身為謀害王室祖母的刑徒之子,恐被立為太子會遭大臣們反對,如今,寡人亦是左右為難。”
離夫人身子一頓,正要開口辯解,卻聽胡亥大聲道,“父王恐是弄錯了我看得真真的,阿母的香料,當日已全贈給楚夫人了呀”
扶蘇含淚朝離夫人看去,牙齒打架得更厲害了。
離夫人忙撲上來捂住胡亥的嘴,慌亂解釋道,“王上,妾冤枉啊妾從未見過什么香料望夷宮香料皆是宮中分發的”
胡亥用力掙扎出來,蹬蹬蹬跑到嬴政身旁,指著離夫人道,“父王,阿母在撒謊今年還在穿夏衣之時,我親眼看見她將那一匣子香料,盡數交給楚夫人的,還說是父王您讓她轉贈的,她并未用香料害過曾祖母”
嬴政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既如此,那你跟寡人說說,是哪一匣子香料”
胡亥立刻往嬴政身旁靠了靠,得意地看了一眼正朝自己翻白眼的明赫,語氣自豪道,“自然是”
突然,離夫人猛地撲上來,將胡亥緊緊擁在懷中捂住他的嘴,淚流滿面道,
“王上王上,胡亥可是您的至親骨肉啊,您怎可以太子之位來蠱惑他王上,求您饒了胡亥吧,妾確實給楚夫人送過一匣香料,但那些皆是從宮中分發香料中,特意挑揀出來的上品,妾從未害過楚夫人,更不曾害過華陽太后,請王上明鑒吶”
說著,她又看向懷中奮力掙扎的胡亥,啜泣道,“傻孩子,秦國立嫡立長,你樣樣都不占,你父王怎會立你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