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劉伯欽見自己昔日溫婉的妻子,已成了這般厲鬼,本就悲憤難當,又見這病鬼照香川口口聲聲說和寶鑰是夫妻,一時急火攻心,竟然嘔出血來。
寶鑰掙脫了照香川,一路跌跌撞撞走向劉伯欽。
她看看自己的殘敗模樣,突然蹲下身,捧起了地上的落雪,慌張地往身上、臉上涂抹,可那一雙眼睛,仍是直直地、深情又怯弱地望著他。
劉伯欽緩緩走至她身邊,慢慢蹲下身子,試圖去握寶鑰的手,卻堪堪抓了個空。寶鑰的雙手橫在胸前,無助又絕望地搖著,口中發出的仍是無聲調的嗚嗚聲。
劉伯欽手足無措,他回頭看向江流,眼中是無盡的悲痛。
江流冷冷道“這位游大師,你的話是不是未說完這女子本是東勝神洲人士,她一介女流,是如何千里跋涉到了這南瞻部洲她原是好端端一個人,是如何成了這照家上下人人皆懼的啞巴厲鬼你若不原原本本地說,今夜怕是難走出這院子”
“喲,小師傅年紀不大,脾氣倒挺大。我說也沒什么,貧道修仙之人,一向紅塵看透,慈悲待人。我原以為自己做的好事,成全了這照家老兩口的心愿,哪成想,現在倒真落得里外不是人了。”
游方子兩手揣在棉袖中,一派從容立在院中,他看著癱坐在雪地上漸漸化為虛影的寶鑰,心中突然有那么一瞬,在懷疑自己他所做的真錯了嗎可他前前后后活了幾十年,誰又教過他對錯縱然錯了,那又如何
“一年前貧道游歷到長安,恰遇照小公子因病離世,照老爺和照夫人疼惜小公子孤單無依,便央求貧道為小公子配一門婚事”
劉伯欽牙關緊咬,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他“所以,你就干了這泯滅人性的事將我家寶鑰騙來與他配陰婚”
游方子斜眼瞧了瞧他,一臉的無動于衷“凡事還得兩面看,你這泯滅人性一詞,用得也太重。我為照家二老圓了心愿,為他們減少了父子陰陽相隔之痛,在他們看來我可是做了好事一件。”
“厚顏無恥”劉伯欽氣得從雪地中爬起,正想給那游方子一拳,卻被一旁的江流攔了下來“聽他繼續說。這賬,才好算得清。”
“呵呵貧道好歹也是修仙之人,我派道祖高風亮節、大德無形,我自然是要遵從他老人家的德行。照家夫婦以重金再三委托與我,我怎能辜負了這番盛情于是只好行遍四洲,為小公子謀個好人選在旅途勞頓、饑餓難忍之際,恰好遇到了這寶鑰。原本她于我有一碗水的薄情,但怎奈”
“怎奈如何”
“怎奈,我之前曾許下承諾,若有路人肯略施小惠,我定涌泉相報,可遇到的都是涼薄之輩,寶鑰贈我那碗水之際,正是我剛下決心,對世人失望透頂之時,所以無論所遇是誰,也就是她了寶鑰只是恰好撞上,所以是天命,又怨得著誰”
游方子看了眼殷殷望著寶鑰的照香川,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況且,趙小公子家境殷實,婚配之后又對寶鑰一往情深,這不也算得上是好姻緣嗎”
“我呸你這喪盡天良的惡道人任你說的天花亂墜,也是你害了我妻性命你害得我們夫妻陰陽相隔,害得我飽受相思之苦、流言煎熬,如今你就來償命吧”
劉伯欽掙脫了江流,徑直向游方子撲來,在貼近游方子的那一瞬,倏地從袖中抽出了尖刀,便往游方子心口戳去。
游方子一聲冷笑,手指輕輕一彈,那尖刀就從劉伯欽手中脫落掉在了雪地上。劉伯欽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游方子一掌推過來,眼看就要落在他胸口,卻在即將打到他時,被一支禪杖堪堪擋住。
“伯欽,退下。”
“哼,不知好歹的和尚先前你們幾次三番瞧不起我,今日便讓你看看道爺的法力”
游方子雙手合十立于胸前,口中默默念了幾句術語,隨后伸手在虛空中一抓,一柄拂塵便出現在他手中,他飛身往后退了幾步,用手中拂塵在地上輕輕一撩,瞬間卷起漫天飛雪,徑往江流等人身上招呼而去。
江流將手中禪杖在眾人身前一擋,一道泛著金光的屏障立時出現,將飛雪盡數收攏在金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