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汀是他最愛的女人,他縱容著她去任性、去闖禍、去驕傲,卻從來沒想過,這個女人有一天會完全不屬于自己。當敖汀抱著孩子向他哭訴時,他只能答應。她說楊戩為了找敖澤,竟能狠心拋下她和剛出生的孩子;她說敖澤必須死,要不然她此生都不會再有快樂。
敖澤,他曾經的弟弟,必須死。
一波又一波的水兵手持刀刃砍向曾經的西海三太子,敖澤的白衣已被鮮血染得半紅,血跡斑斑點點,猶如冬季白雪中的紅梅。
沙螟拼力地抵擋,卻顧得了前顧不了后。他的手臂已經酸得提不起手中的降妖寶杖了,從昨夜到現在,他和敖澤已經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波進攻,又將會迎來多少無休止的廝殺。他原本以為,一切已塵埃落定,美好的日子終于要來了,卻未料,還有這樣一個宿敵,在鷹愁澗等著他們。
天光又暗了下來,沙螟的眼中卻是無邊無際的紅,血水噴濺在他身上、臉上、口中、脖頸,他已看不清眼前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強提著一口氣,只是拼命地殺殺
一聲恐怖的尖叫鉆入他耳中,他心中一顫,隨即放松。
不是敖澤。
他趁著廝殺的間隙去抓敖澤的手,那雙手骨節分明,卻熱得發燙。他趕緊抹了一把眼睛,這才看清楚,敖澤的嗜血癥又犯了
他一邊揮著寶杖抵擋來人的襲擊,一邊挪到敖澤身邊。他用手扳過敖澤正埋在死尸脖頸處的腦袋,不顧他嘴角流下的腥臭血跡,狠狠吻了上去。
敖澤咬住他的唇,貪婪吸著他嘴角破損處的血液。他忍著疼去看敖澤的眼睛,那雙充滿嗜血欲望的眼睛也在看著他,他狠狠按著敖澤的后腦,加深這個殘酷而絕望的最后一吻。他看到那雙眼漸漸清明,欲望褪去,清澈的眼瞳中,有個小小的自己。
只有自己。
那些無休止的進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停了。澗邊的青草地上躺著一堆又一堆死尸,血水匯聚起來,汩汩流入鷹愁澗中。摩昂撤下了兵卒,提劍走到他二人面前。
劍尖指著沙螟的后心,他看著敖澤,說話聲幾不可聞“你是要學你爹嗎”
敖澤怔住。
“你是要學你那恬不知恥的爹嗎”摩昂的聲音陡然變大,伴隨著他的憤怒的,還有那一把狠狠刺出的劍。
鮮血順著劍鋒不住往下流。沙螟睜大了眼回頭,敖澤在那一瞬間卻挺身將他護在了身后,那柄長劍,穩穩地插在敖澤心口。
摩昂順著劍勢向前狠狠一送,甚至能清楚聽到劍身穿透心臟的聲音。
他按著敖澤的心口,緩緩將長劍拔出,輕輕對他說了句“你等不到楊戩。十年前你等不到,十年后還是等不到。”
血染殘陽,敖澤化成白蛟,癱倒在大汪血水中。摩昂率眾兵離去,他手中的劍還在滴著血,他弟弟的血。
他想起小時候看到剛出生的敖澤,他小心地戳著他胖乎乎的臉,趴在他的小床邊一遍又一遍欣喜地叫著弟弟。
他當時還不明白,那個美麗的女人為什么會自殺父王為什么會把那個漂亮的男人剁成肉泥、喂了魚蝦他當時還不明白,明明是父王設計、故意讓自己把敖澤引到海溝,可是等他回來向父王邀功時,卻被狠狠扇了個耳光。
后來,他懂了。原來是父王愛上了他身邊的侍衛,而那侍衛卻和新龍母偷了情,生了個小雜種。后來,他懂了。原來父王,對敖澤竟然也有不一樣的感情
他不敢想,就算不是為了敖汀,他也必須得殺他。
他回頭,看到癱坐在血水中的沙螟,看到那只被鮮血染紅了尸身的白蛟。他在心底悄悄說弟弟,你欠我的,兩清了。若有來生,若能再見,哥哥一定,好好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