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被雪粒敲打,風吹開了半扇,咣當咣當地搖晃著。
周瑞家的被風聲驚醒,正要說什么,發現身側空蕩蕩的,才想起自家男人被太太派去了莊子上查賬,還要有三四天才能回來。周瑞家的摸索著起身,迷糊著眼睛走到桌前。
忽地,一陣腳步聲響起,周瑞家的點亮燭臺“誰在哪兒”
沒有人
周瑞家的轉過身,驟然渾身僵硬,瑟瑟發抖,驚恐地瞪了雙眼
雪白的人影飄蕩在窗外,烏黑的發絲凌亂地貼在身上,衣裙濕透了。
人影“咯咯”笑了起來,抬頭露出一張慘白泛著青紫的臉,眼珠一動不動,如同黑夜里最為猙獰的鬼魅。
“當”的一聲悶響,周瑞家的手中燭臺滾落,她渾身痙攣著后退,跌跌撞撞癱坐在地。
北風呼呼作響,燭火撲哧熄滅,榮國府北面的一處小院響起了一聲尖利的叫喊。
薄霧冥冥的清晨,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
珠璣院里,林惜昭坐在黃花梨梳妝臺前,膝蓋上蓋著薄薄的絨毯,三扇楠木櫻草色緙絲琉璃屏風外點著幾個火盆,炙烤得屋內宛若春日。
她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昨天睡得晚了些,整個人都還是暈乎乎的。
“替姑娘將那支玉蘭飛蝶步搖拿來。”
說完,林惜昭便感覺有人在梳理著腦后發絲,那人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了她。
“王嬤嬤,您怎么又來做這種事兒了我自己來就好。”林惜昭拿過黃楊木梳,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發梢。
“這是老奴該做的。”王嬤嬤溫和道。
知道拗不過這位老人家,林惜昭又問“姐姐醒了嗎”
“大姑娘還睡著,不過紫鵑已經把藥溫好了,再過一刻鐘,晨起便可用。”
林惜昭點點頭,接過阿雪遞來的步搖,斜斜插入垂鬢分肖髻,對著銅鏡側臉細看。
確認妥了,她裝作不經意問道“昨夜遠遠聽見有人在叫,也不知道是出了何事,府中有沒有什么妨礙”
王嬤嬤臉上表情黑了幾度,似乎不太愿意叫林惜昭知道。
還是候在屏風后的一個小丫鬟開口“是太太的配房周瑞家的昨夜出了事,被嚇得如今都直說胡話,都說是撞見了昨兒死了的馬道婆的魂。“
“哦”林惜昭故作疑惑,“怎么偏偏就找上她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王嬤嬤語氣略有不滿,她忍了賈府下人稀疏的規矩多時,“一堆事情全都撞在一起,弄得太太娘家上下是人心惶惶,連老奴都瞧見新來的幾個婢子私下偷偷換著符紙這些東西,著實有些不成體統。”
“這種事兒,我日常見得多了,你們跟著我和姐姐也見怪不怪。可一般人害怕也是難免的,嬤嬤且包容些,只要不出大的差錯便可。對了,”林惜昭頓了頓,“如今都遣了誰去看”
小丫鬟剛來珠璣院沒幾天,正是要好好表現站穩腳跟都時候,姑娘問了,自然是知無不言“三姑娘姑娘并著梨香院的薛姑娘都遣了人去看,璉二奶奶那里也有平兒過去,到底是太太身邊的得意人,還是有幾分臉面的。”
按照榮國府的老規矩,長輩身邊伺候得臉的老人,比年輕主子都還要尊貴些,出現如此情況也不算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小紅。”
原來這就是那個一段話里能夠分清四個少奶奶的小紅,鳳姐以后的臂膀之一,不知是否是自己的蝴蝶效應,原本最開始去了怡紅院的她竟然來了珠璣院。
“是個伶俐的丫頭,”林惜昭打量著小紅,“怎么都珠璣院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