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扯了扯領子,他從來都是穿襕衫寬袖袍的,因為年紀小還留著長生辮,在家中頭發也未完全束起過,的確是頭一次如此打扮。
“還不如我從前的衣裳穿著舒坦。”
寶玉笑了笑,“難得嘛,雖說你不必投壺賽馬與那些粗人混在一處,換換心境也是好的。”
二人到了眾世家公子落座的圍場,已有些人早到了,陛下未來之前一個個都安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賈環能感受到有許多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略有不快,偏寶玉這個呆子還不知。
“有好多人在看你呢,我看如今這里坐著的,再加上昨晚和薛二哥哥在東邊林子里見到的幾個都不及你,果然還是環兒生得最好。”
“寶哥哥。”賈環給他倒了一杯清茶,“你是不是渴了快喝些茶。”
“好像是有點渴”寶玉端起白玉盞抿了兩口,“這茶不錯,你也嘗嘗。”
慢慢地左右兩邊的桌子都坐了人,寶玉左側坐著的是翰林學士原皓問的嫡孫。
賈環右側的是欽天監正汪家的兩位公子,幾人在落座時皆對二人點頭示意,舉止間十分有禮。
大概等到辰時一刻,遠遠見著陛下的鑾駕浩浩蕩蕩過來了,長長的儀仗一眼望不到頭,近衛隊的各色虎旗在風中整齊飄揚,十分莊重嚴肅。
“參見陛下,萬歲萬福。”幾千人高呼帝王的場景就在眼前,賈環再一次深切體會到了他此刻所生存的時代。
上位者的權利是如此地不容置疑,像一座大山足夠壓彎你的脊梁。
當今天子尊號承湛,正值春秋鼎盛,不惑之年,他不僅身材高大魁梧,容貌亦十分出眾。
承湛帝高坐在御制紫檀木雕壽山龍紋寶座上,垂著眼略看了看底下跪著的文武百官與世家子弟,沉聲道,“起身罷。”
眾人得了恩典,連忙齊聲謝恩,這才各自坐回自己位上。
賈環輕瞥了一眼上面坐著的皇帝,亦不敢多看,收回目光的時候與御座右下方坐著的薛玄對了個正巧。
今日薛玄穿了一身墨色云紋箭袖,長發由銀冠束起,不似他尋常一派的溫和風雅,卻很有幾分深沉凌厲。
像是看出了賈環心中所想,薛玄驀地輕笑了下。
“”賈環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收回了視線。
禮樂聲漸漸停了,承湛帝抬了抬手,近侍官便高聲道,“今日馬球三場,馳逐一局,各位大人公子若有心比試一二,還請到秉筆處登記。”
此話一出,便有幾位年輕的武將退身往秉筆太監坐著的小帳內去了。
賈環這邊年十五以上的世家子弟也蠢蠢欲動,他在其中看到了沈昔和謝修的身影。
“這下有得熱鬧了,環兒你說是不是”
賈環點了點頭,“反正咱們就只管看著。”從晨起到現在都還未進食,他便拿了面前放著的玉露松瓤卷,就著熱茶用了一小塊。
小桌放著錫金茶爐和各色面果子與糕點,樣樣精致,光是看著都叫人賞心悅目,果然宮里御廚做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怎么沒見到蓉兒。”
寶玉往馬球場圍欄邊指了指,“在那兒呢。”
賈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了賈蓉和賈薔,正在挑選馬匹,“聽說此次春狩陛下準備的獎賞十分豐厚,想必只要是有幾分把握的都會上場。”
“我是不善此道的,否則也贏個彩頭回去給林妹妹看看。”
“噓。”賈環以指抵唇,“寶哥哥,在外頭休要再提家里姊妹們的名諱,顯得不尊重。”
寶玉愣了一下,遂正襟危坐,“還是你想得周到,我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