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罩坐在他安全屋的床上,這個發梢還帶著水汽的青年人終于有時間來理清今天一整天下來的事情。
摘掉那個密不透風紅色頭盔的青年就像是卸掉了在外的所有偽裝防備,并未吹干的頭發還在往下滲水,濡濕了寬松短袖,貼著頸后一大片肌膚,夜間的溫度比白天要低上一些,可他沒有感到冷。
或許是因為他在最為陰冷的地底待了太久,久到他已經可以適應人間的變化。
他也只能接受這個好像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的人間。
“我現在越來越好奇你是誰了。”
我是誰他的大腦里閃現出葛拉齊亞慢條斯理地收回抵在他喉管的匕首,語調輕柔低語時的畫面。
有那么一個瞬間,聽見葛拉齊亞這句話的青年想不管不顧地揭開遮擋了這張臉的頭罩,然后讓這個一無所知的女人看清他的相貌。
讓她仔細地辨認一番,看看她到底能不能認出他是誰。
他按耐住了那個險些破繭而出的念頭。他是誰每天早上起來,他也會看著鏡子里自己的樣貌,然后在心里自問自答道。
他是杰森陶德,一個死而復生,已經被所有人忘記的亡魂。
可是沒關系。杰森拿下了蓋住眼睛的手,他已經回來了。
青年的瞳孔里糅雜了某種不詳昏暗的幽光,他從拉薩路里池中醒來之后,眼睛的顏色發生了變化。這些都沒關系,他想。
他會知道他的劫難,他所受到的折磨,他被拋棄的痛苦。杰森藍綠色的虹膜呈現出某種非人的冰冷。恭喜你啊杰森,平安度過了十八歲的生日,重新回到哥譚。
葛拉齊亞。杰森在心中默念,葛拉齊亞。他這個所謂的姐姐,不正準備著為他這個死去的弟弟復仇,尋求紅頭罩的幫助去殺死小丑嗎。
青年從喉間哼笑出聲,看來他并不是那么的失敗,看來他并不是一無所有,對吧。
他要為哥譚帶來的精彩戲碼可不止這么點。紅頭罩將那張銅版紙連帶著信封釘上了鏢靶,隨后,他閉上了雙眼。那只荊棘花叢中振翅欲飛的白鴿好似再也無法從中逃脫,潛入他猩紅的夢境。
可是注定事與愿違,夢中的青年并沒在那個葬送了二代羅賓的倉庫待太久,那個濕冷陰暗的倉庫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韋恩莊園。身上還穿著白天那身皮夾克的高大青年站在房門大開的走廊,一側的窗臺有午后的陽光瀉了滿地,溫暖的,干燥的風自屋外吹來,輕軟的織物在窗框擺動。
“我根本就不在意。”
他看見穿著舒適棉質家居服的少年紅著耳尖高聲說道。
“就算他是初代羅賓,也不過是憑借著年齡比我大所以做的比現在的我好。”
這是假話。哥譚沒有孩子不會憧憬羅賓,就算是在犯罪小巷里長大的孩子也一樣。
“我一定能做的比他更好。”
這是他的真實想法。男孩黑發下的藍眼睛閃閃發亮,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杰森都不會相信他的臉上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那你呢”在韋恩莊園生活過一段時間后,頰邊養出了些肉的男孩現在紅的不只是耳朵,“你相信我嗎,葛拉齊亞。”
他當時想問的不是這個。杰森發現他居然能清楚地記得這段記憶里的每一處細節。
并不知道夜翼和蝙蝠俠之間發生過某些矛盾,這個從小就必須學著察言觀色的男孩,只是單純地認為迪克并不喜歡他。而當時的他最想要知道的是,韋恩莊園的另一個孩子,與迪克一起長大的葛拉齊亞為什么對于他的出現沒有任何抗拒。
韋恩小姐就像杰森曾在東區街頭老舊狹小的書店里閱讀某些書籍時,想象得出的貴族小姐形象。她就像一位童話中的公主那樣美麗、溫柔,她對于自己抱有極大的善意。葛拉齊亞愿意教他許多未曾接觸過的禮儀,帶他一起讀書,回答剛到韋恩莊園最為不安時的他嘗試提出的問題。
她不會因為覺得他取代了迪克而討厭他,在見到原本抱有極大期望想要認識的迪克后,杰森除了失落,更在擔心葛拉齊亞對他的態度,會因為親疏明顯的迪克而發生變化。
所以他那個時候真正想要問出口的是
“有些時候你必須要給某些人一些時間,迪克會這樣是因為打不過布魯斯,只能遷怒而已。”葛拉齊亞摸了摸男孩發燙的臉頰,“我喜歡你,杰森。”
“不光是我,我們都喜歡你。”
“”杰森看著這場與記憶里完全不同的對話結束,半蹲在男孩面前的葛拉齊亞,給了臉和脖子都徹底紅透的孩子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