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拉索坐在窗前,被醫生拉著手臂處理傷口,她溫順地低著頭,散落的銀發渡染光輝。
她失憶了,所以褪去血腥的外殼,由此展露出的氣質溫和而內斂。
這間小小的醫務室里待著許多人,或站或坐。小島元太坐在庫拉索對面的椅子上,手撐板凳往前探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庫拉索手臂上的傷口。宮治靠窗,身體壓著窗簾,手臂向后撐在窗臺上,探究的目光輕輕落在妹妹身上。
庫拉索抬頭看向來人,微微一怔“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宮治疑惑地看向庫拉索“你不是失憶了嗎”
宮紀面色不變地走近庫拉索“據說逆行性遺忘會呈階梯下降,距損傷時間越長,記憶受損的狀況越輕。你在更遠期的記憶里見過我嗎”1
庫拉索低眉斂目,不再回答。
宮紀的相貌和氣質令她感到不適,這感受隱隱約約,卻像在她受損的記憶里深鑿一下。
在她走進來的那一秒,庫拉索腦子里倏然溯洄著無數個底色紅白的畫面她看到血液與針管,看到搖晃的試管和鼓鼓囊囊的血袋,而這些破碎的畫面不斷交映疊化在宮紀身上,給她一種恍然的似曾相識之感。
庫拉索眨動一下眼睛,那些記憶便從她的神經元上潛沉下去,視網膜上的虛幻畫面也消失不見,只有直觀的恐懼感在她精神上留下一道淺淺印痕。
她沉穩而快速地解析自己上浮的情緒,分析自己的深層心理庫拉索意識到,走進來的這位小姐與自己的過往有聯系,而自己潛意識里并不喜歡失憶前的生活,以至于對她也充滿抵觸。
但她又是宮治的妹妹。庫拉索睫毛顫抖,下定決心般抬頭朝宮紀露出一個笑“你好。”
宮紀禮貌地向她頷首“你好,我叫宮紀,我從哥哥那里知道了你的事。”
宮治微微瞪大眼睛他明明只是隨手給宮紀發過去幾張照片,一字未提遇到失憶的陌生女性的事情。
他的目光探究地在宮紀和庫拉索之間晃動幾下。
忽略庫拉索輕微的瑟縮,宮紀蹲下身來檢查她的傷勢“額頭、臉頰、手腕、膝蓋和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膝蓋側面的創口面積有點大,新結不久的痂又在劇烈活動中脫落”
她皺著眉,抬眼看向宮治“你作為大人,不送她去醫院,還帶著她在游樂場里亂逛”
雖然覺得宮紀演戲演得莫名其妙,但宮治還是忍辱負重地接下了詰難“是我考慮不周。”
幾個小孩做錯事了般驚惶的目光紛紛望過來,庫拉索也急急忙忙地澄清“不是的,是我想要和孩子們一起一起找回記憶,執意要跟在他們身邊。”
“抱歉。”宮紀握著庫拉索的手,上抬眼睛看她“那你愿意現去醫院嗎還是想要留在這里”
庫拉索低頭看著處于下位的宮紀,恍若覺得自己已經陷入了某個怪圈。宮紀在步步緊逼,她讓宮治認錯,讓孩子們愧疚,讓自己只剩兩個選擇去醫院,或者留在游樂場里。
這里成為了宮紀隨意施為的場域,孩子們不再胡鬧,怯懦地等著大人的“正確”決策,而自己沒有記憶,恐懼警察,像個木偶般只能在她手底下活動。
她想要把手從宮紀手心里抽出來,想要從這里逃走,但她僅有的美好記憶都留在這里,她對孩子的承諾還沒有完成。庫拉索的目光籠過那幾個抬頭看自己的小孩,艱難地作出了決定
“我想留在這里,我們說好了一起去做摩天輪。”
“好,我會陪你一起去。”
宮紀的雙手更緊密地貼合庫拉索的掌心,目光卻凝縮在她腕間懸掛著的無色小海豚上。
宮治和柯南緘默著,看著這奇怪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