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無光,像是一張巨大的、鋪滿灰塵的網。
厚重的云層在熱風中翻涌,隱隱有幾道悶沉的雷聲轟鳴。
周眠收回眼神,銀絲邊的眼鏡滑落至鼻梁,他伸手輕輕推了推,長長的睫毛下是深黑的眼與蒼白的臉頰,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陰郁而寡淡。
今天是a大的攝影社組團來市里的這座山團建,這座山叫黎山,傳聞是華國古典神話中神明的居所,四季常青、古木不死,連水流都格外清澈。
只是可惜,天氣預報分明說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他們這才爬到半山腰,天色就突然開始風云變幻,山間更是吊詭地彌散開一層薄淡的霧。
“周眠,我們該下山了,馬上要下雨了。”
人聲嘈雜,周眠隱約聽到一起出游的女性同伴喊他名字,對方的聲音并沒有什么重量,像是在幽遠的河對岸呼喚他,帶著咕嚕的、微不可聞的水聲。
青年抬眼看過去,那聲音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周眠漆黑的眼掃過忙碌收拾物品的眾人,疑心自己聽錯了。
他性格沉悶,很少社交。
他沒有朋友。
霧氣越來越濃了,山間朦朦朧朧地下起了細密小雨,風有些大。
周眠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是很寬大的款式,以至于風一吹來,雨水便狡猾地鉆進他細膩蒼白的身體。
被雨水淋濕的眼鏡有些模糊,他隨意背手擦拭了一下,隨后將背后的背包拿起擋在胸前,試圖抵擋住那些潮濕的雨水。
已經有人開始不耐煩起來了,被雨水沾濕的地面實在太過光滑和黏膩,山間猩紅的泥土像是濃稠的血漿,粘在腳踝上格外的惡心。
周眠沉默的跟在隊伍后面,細密的雨水落在他黑色的短發上、眼睫、眼鏡上,薄薄的一層,像晶瑩剔透的鉆石。
走在他身側的一位青年頓了頓,輕聲詢問他“你叫周眠對嗎我這里還有一件外套,你拿著擋一擋吧。”
周眠蒼白的臉微微側過幾分,戴著眼鏡的漆黑的眼悶不透光,他似乎很不擅長社交,只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一滴渾圓的雨水從他模糊的眼睫上滑落下來,順著蒼白的肌理慢慢下滑至消瘦的下頜。
很漂亮,明明冷漠的過分,卻總讓人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欲色。
青年有些移不開眼神,但很快他就發現周眠露出了輕微不適的眼神,意識到自己冒犯到別人了,于是他趕忙抿唇道歉道“抱歉,我只是看你身體似乎不是很好,有點擔心你著涼。”
對方的聲音很溫柔,甚至過分溫柔,可周眠卻始終無動于衷。
青年并不氣餒,依然小聲勸著周眠。
見青年似乎盯上自己了,周眠這才動了動淡色的唇,聲音冷淡“我沒事,不用。”
周眠拒絕的姿態太明顯了,他顯然不想和別人社交,可那青年卻像是沒注意到,仍然興致勃勃地與他交談。
青年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笑容明媚又好看“周眠,你的名字真好聽。我在攝影社注意你很久了,能加個聯系方式嗎”
周眠沉默的加快了步子,試圖甩掉對方。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腳下的黏土愈發的粘黏了,像是生出了血肉,在緩慢地蠕動。
青年依舊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言辭間已經逐漸從真誠的懇求變成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被同性糾纏讓周眠感到很困擾,他微微頓住腳步,纖長的睫毛垂下半蓋住眼中的反感,他并沒有看青年,聲音卻很冷“抱歉,我不想給,我不是gay。我認為我們沒有認識的必要。”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看對方的反應,徑直順著道路離開。
走了一會兒,周眠沒再看到對方,以為青年被這樣下臉子,應該不會再跟上來了,但他顯然沒想到對方的厚臉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