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掠過,一顆顆腦袋滾落地面,血液噴涌而出。
黎青州腳步踉蹌著往后倒去,卻在下一刻又挺起背脊站好。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心中慶幸。
幸好是在城市內,幸好四周有高樓大廈阻礙著,再多的喪尸潮也只能從中間的道路涌上。
若是此時他們位于荒原,任黎青州再強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攔下所有喪尸。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久到黎青州揮舞刀刃的手都變得麻木,久到身體里流淌的血跡都將要停滯,久到眼前陣陣發黑,耳邊響起嗡鳴聲。
副隊長急促的呼喚在他背后響起。
“黎隊我們運走了糧食,全員已上車,就等您了”
“您快過來,快點,我們可以出城了”
黎青州抬眼看向那些仍舊在嘶吼著的喪尸,不顧前方堆積起的同類尸體,伸著腐爛的爪子也要勾住他的皮肉。
副隊長眼睜睜看著男人緩緩搖頭,不僅沒有選擇后退,反而將刀柄橫在胸口,朝著喪尸的方向又近了一步。
他的聲音順著風飄入副隊長的耳朵中,悠悠蕩蕩,恍如虛幻。
“你們先走,不必等我了。”
如果沒有黎青州攔住這條路的喪尸,等它們攻破這里,擠出城市外,擁有更寬闊的地域,特勤隊的人也逃不掉。
他們的車子會被堵住,寸步難行,只能漸漸淹沒在尸潮中,死無全尸。
黎青州不能走,他也走不掉了。
副隊長又再說了些什么,衣角隱隱有被扯動的力道,耳邊響起旁人的哽咽、哭泣、哀求,而這些聲音和動作又遠去。
一陣又一陣的脫力感從身體內部向外擴散,黎青州的視線模糊,眼睛里像蒙上一層薄霧,卻仍舊勉力睜大,試圖捕捉到每一只喪尸。
胳膊上的舊傷幾乎要再度開裂,隱隱發酸,疼痛反而讓他的腦子愈發清醒,他咬緊牙關,用最后剩余的意志與這些惡心怪物做著殊死搏斗。
他用手指抹掉眼皮下飛濺的血跡,沾了血跡的刀刃在黑暗中顯得尤其觸目驚心。
距離他們離開,現在是多久了。
一個晃神下,黎青州險些被側面的一只喪尸偷襲到,他倉促轉過方向用刀面擋下那爪子,卻是被直接打飛了。
黎青州咬牙往后退去,直至被迫靠上冰冷堅硬的墻壁。
他低頭摸索著從地上撿回那把刀,再次握緊,緩慢而又用力地轉動刀柄,將鋒刃對向前面的喪尸潮。
黎青州已經不行了。
他眼前昏昏暗暗,看不清任何一只喪尸的腦袋。
微微顫抖著的手腕近乎脫力,全憑著慣性來握著刀柄。
下一道刺耳的披風聲響起,逼近的腐爛爪子試圖撓破男人的脖頸,而黎青州連偏一下臉都分外艱難。
就在漆黑的指甲將將摳入黎青州的皮肉之下,將散發著惡臭的喪尸病毒注入他體內時,這只喪尸忽然停頓了下來。
“吼”
凄厲的慘吼聲從它口中吐出,分明瞧不出表情的面容竟是有些猙獰痛苦。
它的軀殼寸寸撕裂,露出里面猙獰扭曲的骨骼,像是被什么東西強硬地從中間切割開來,最后化作漫天血霧消失在空氣中。
黎青州撐著地面,勉強睜開眼。
半黑半白的視線中,透過朦朧的光線,他聽到了熟悉的,又顯得分外陌生的聲音。
“隊長。”
他的嗓音里徹底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變得低沉沙啞,吐出的字像是含在口中,帶著些許莫名的繾綣曖昧。
黎青州看不清他的臉,卻決不會認錯他的眼睛。
散發著詭異的紅瞳,只是此時,那只原本完好烏黑的黑眸也悄無聲息染上了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