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在云層里隱有輪廓,天色又明亮了許多,秋風吹得細柳烏發輕揚,陸雨梧的目光從她的后背移向侯之敬,而此時錢子諒等幾名武官已提刀護在侯之敬身側,他與陸雨梧相視,嘆了口氣“公子到底年紀輕,須知有些機會錯過了,就再無轉圜的余地了。”
“侯總督一把年紀,也未見得參透其中真意,”陸雨梧面上的神情淡了許多,他道,“豈知你今日又錯過了什么”
幾十名黛袍侍者與侯之敬的親兵刀劍相向,趙知縣人都嚇呆了,緩過神立馬跟劉師爺躲到回廊底下去,動也不敢動。
“侯大人可真是好大的膽子”陸驤住著拐挪過來,“你口口聲聲稱陸閣老為恩師,可你今日又是在做什么欺師滅祖嗎”
陸驤沉聲道“今日你若敢動我們家公子一根汗毛,陸閣老定然不會放過你”
侯之敬如何會將陸驤這么一個小小的侍者放在眼里,他從袖中掏出來一只鼻煙壺在鼻間一嗅,看著陸雨梧道“公子,我給過你機會了當年周昀也有這樣一個機會,但他沒有珍惜,以至于周家滿門抄斬。”
陸雨梧向來溫潤的眸子驟然一凜“你究竟知道什么”
侯之敬卻緩緩一笑“公子,別再找周盈時了。”
他想起七年前的雨夜,他從恩師陸證府中出來,那時這位公子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他被陸閣老從汀州接回來,馬車簾子一掀,年幼的陸雨梧掙脫父親陸凊的懷抱,一下跪在雨地里對陸閣老道“求祖父放我回汀州”
侯之敬回過神,道“她已經死了,你知道南州的絳陽湖嗎那可是一處名勝啊,周盈時就死在那兒,七年,早就尸骨無存了。”
好似尖針猛地刺入陸雨梧的胸口,他踉蹌地后退一步,細柳回過頭,少年面容蒼白,繃緊下頜,她視線下落,他手中像是有一枚殘缺的玉環,他緊緊地蜷握著,指節泛白,玉環刺破他掌心,血液一滴一滴淌下來。
也是此時,侯之敬一揮手,錢子諒率先揚刀朝陸雨梧劈來,陸青山立即提劍擋下,細柳余光瞥見那老者抽劍奔來,她回頭抬刀一抵,雙足往前將老者逼退數步,老者一腳頓地穩住下盤,刃光映照他一雙渾濁的眼,“我見過這一雙短刀,不過只是幾年前,那時使刀的分明是另一個女娃娃這刀怎么會在你手里”
細柳手腕一轉,短刀繞著他劍身轉了一圈,她握住刀柄迅速斜劈一道,老者匆忙躲閃,踉蹌后退幾步,他看了一眼自己腰側破損的衣料,幾乎驚出一身冷汗,他抬起頭來,這個女娃娃比起從前他見過的這一雙短刀的主人竟毫不遜色
老者勉強穩住心神,氣聚丹田,提劍擺開招式。
細柳作勢迎上去,幾步一躍,卻驟然轉了方向,她刀鋒直指被兩名武官護在身后的侯之敬,兩名武官齊齊揮刀,她一個后仰躲開兩道刃光,再旋身迅速往前手中短刀左右一劃,在兩名武官身上劃出兩道血口子。
“總督大人”
錢子諒回身要
往侯之敬身邊去,卻被陸青山一劍攔下,細柳幾步上前挽刀襲向侯之敬,那老者立即朝他她擲出菱花飛鏢。
細柳橫刀一擋,飛鏢“咣”的一聲擊打在侯之敬手中的白瓷鼻煙壺上,鼻煙壺應聲破裂,其中的煙粉一瞬散開。
煙粉拂面,細柳驟然嗅到這股過分冰涼的味道,眉頭一蹙,她握刀的手一頓,猛地嗆了一下,退了兩步。
忽然間,身后一只手將她穩穩扶住。
太陽破開層云,細柳被檐上的日光刺得雙眼微瞇,她回頭看清陸雨梧的臉,余光見那老者一劍落來,她推開陸雨梧的手將他擋在身后的同時揚刀擋開老者的攻勢。
“公子”
陸驤一手拄拐,一手提劍上來護在陸雨梧身邊,余下所有侍者已與侯之敬的親兵打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