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要將那碗姜茶原封不動地放回小幾上,陸雨梧伸手攔住她“下雪夜寒,喝了姜茶再走吧。”
“公子小心”
陸驤眼尖地瞧見陸雨梧的衣袖落在爐火上,細柳聞聲反應很快,她一手挽起來陸雨梧的衣袖,握起他的手腕。
焰光如簇,映照她清寒眉目。
陸雨梧一愣。
細柳松開他,看了一眼手中已經沒有那么熱的姜茶,她如同飲酒一般大飲幾口,生姜的味道刺得她擰眉,她干脆擱下半碗,轉過身“走了。”
陸雨梧站起身,看著她踏出門去,走入一片被燈火朗照的雪色之間,她腰間銀飾亮如星辰,碰撞著發出細微的清音。
她施展輕功如風掠去,夜幕之間,了無痕跡。
值此宵禁之時,整個燕京城關門閉戶,只余滿街的寒冷蕭索,皇宮之中,乾元殿燈火通明,曹鳳聲屏退了所有宮人,大醫烏布舜恭謹地站在龍床邊上。
“你的意思,朕果真沒幾天了”
殿中靜無人聲,良久,龍床上傳來建弘皇帝嘶啞的聲音。
“烏布舜不敢欺瞞皇帝陛下。”
烏布舜低首。
建弘皇帝雙眸浸滿血絲,正是四十余歲的年紀,他臉上卻已滿是滄桑疲態,他眼珠微動,目光盯住一盞燭火,那焰光跳躍著淌下一道蠟痕,他扯唇“人如燈燭,總有個蠟干燈滅的時候,皇兄如此,朕亦如此啊。”
烏布舜開口道“皇帝陛下,烏布舜無法治愈陛下的頑疾,但我苗地亦有一法,可暫時壓制皇帝陛下的病癥,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曹鳳聲立即問道。
烏布舜從懷中取出一個紫砂盅,他在燈火之下,以竹鑷從中夾出來一只通體雪白,身上幾乎沒什么紋路的蟲。
曹鳳聲見狀,臉色一變,呵斥道“大膽竟敢攜帶蠱物入宮”
那只蟲在竹鑷間拼命地掙扎,烏布舜從容不迫地看向龍床上的建弘皇帝,道“皇帝陛下,此物雖能為您續命,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多爭個幾日,漢話說,杯水車薪
。”
建弘皇帝看著那只雪白的蟲,它無論如何掙扎都掙不開烏布舜手中的竹鑷,他久久地看,半晌才喟嘆一聲“杯水車薪也好。”
“陛下”
曹鳳聲撲通跪地“這等邪祟之物,絕不可用啊陛下”
“大伴,”
建弘皇帝看著他那張老臉,一雙眼睛通紅,眼瞼都含淚,這個人在他身邊最久,平日里噓寒問暖的,想一想似乎哪個后妃也沒他這樣知冷知熱,建弘皇帝心中百味雜陳,面上卻分毫不顯,“朕還有事要做。”
曹鳳聲嘴唇哆嗦,他看著龍床上自萬壽節過后便更病得皮包骨的建弘皇帝,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燭焰烤熱金針,烏布舜道了聲“皇帝陛下,此為蟬蛻子蠱,遇血即融,有續命之效,它鉆入血脈之后,再度成形之期,便是”
“便是朕的死期。”
建弘皇帝徐徐道,“這是子蠱,那母蠱呢”
“蟬蛻是我苗地的無價之寶,即便是最有天分的煉蠱人,傾其一生也未必能煉出一枚蟬蛻,它的母蠱乃是劇毒,但它所孕育的子蠱卻有續命之效,我手中僅有這么一枚子蠱,至于母蠱的下落我無從得知。”
烏布舜說著,抓起來建弘皇帝一只手,曹鳳聲不由上前幾步,只見金針刺入建弘皇帝中指,血珠頃刻冒出。
烏布舜立即將那枚子蠱放到建弘皇帝的傷口處。
曹鳳聲看著蠱蟲瘋狂地吮吸著不斷冒出的血珠,不過片刻,它雪白的身軀竟然變得像血一樣紅,很快,它開始融化在建弘皇帝的指腹,它的身軀化作血絲一般的東西一寸一寸地憑著本能往那道金針扎出的細小傷口里鉆。
猛然間,建弘皇帝雙目大睜,他臉頰抽動,臉色變得烏紫,頸間青筋暴起,他似乎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那東西在順著他的血脈逆流上行,刮骨鉆心。
曹鳳聲聽見建弘皇帝痛苦的叫喊,他撲到龍床前,只見建弘皇帝雙眼中竟有血氣,他忙喚“陛下”
“烏布舜你到底用的什么邪物”
曹鳳聲轉過臉,又急又怒,“陛下今日若有個萬一,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