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證忽然又開口,頃刻喚回鄭鶩的神思,“鳧淵,從前的事到了如今我也不想與你再多提,你有你的抱負,既然如今決定要再做官,我只盼你做一個不辜負明主,亦不辜負百姓的好官,我知你心有一個除海禁,興貿易的夙愿,希望來日風煙俱凈,山河清麗,你所愿可成。”
鄭鶩眼眶竟有些酸澀,好一會兒,他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您記得這些”
“我便是因此而看中你的自由之心,”
陸證起身,繞過書案,走到他的面前,低眼看他,“我本盼望秋融可以如你一般,做一個自由的人,我在這官場浮沉半生,卻希望他可以不要入仕,我也曾憧憬,若有朝一日修內令拔除憂患,重開海禁,到時亦不必將那些倭寇海賊放在眼里,你可以帶著秋融走,去你曾經乘船出海去過的西洋,讓他好好看看這個大千世界。”
鄭鶩眼瞼忽然浸淚,卻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鳧淵,陸家那些爛根可以死,我不在乎。”
陸證微微俯身,盯住他“可你記住,從今日起,秋融他就是你的孩子了。”
鄭鶩渾身一震,他猛地抬眼。
“我準許你見他,鳧淵,往后,好好保護他。”
天邊悶雷聲滾,轟隆不斷,飛火撕扯著晦暗的天幕,暴雨分毫沒有減弱的趨勢,燕京城門快要關閉,烽火營統領徐虎忙著處置流民,細柳與陸雨梧回到城中,城門在身后緩緩關閉,發出沉重的聲響。
陸雨梧一抬首,發覺興伯就站在不遠處,沒有撐傘,整個人都被雨水澆透,那雙渾濁的眼通紅,下頜顫動。
陸雨梧沒由來的心中不安,他幾步上前去“興伯”
興伯張了張嘴,卻是眼瞼里的淚混合著雨水先淌下來,他像被抽干了精氣神,只剩下一副老骨頭,他顫顫巍巍“小公子咱們,咱們得去宮里接老爺啊。”
細柳敏銳地覺察出些什么,她一下看向陸雨梧。
天邊的雷電轟然閃爍,仿佛頃刻在他那副濕潤的眉眼之間劃出一道口子,猛然間,他朝前跑去。
晦暗的長街,幾乎沒有什么行人,他像是丟了魂魄,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顧奮力往前跑。
“公子”
陸驤與陸青山他們趕緊跟上去。
細柳見此,立即走去道旁,一手抽出刀來將馬車牽連著馬匹的繩子割開,隨即翻身上馬追上去。
“陸雨梧”
她很快追上他,朝他伸出手我帶你走。
她的聲音也許是唯一能破開這雷雨落來他耳邊的聲音,他看向細柳的那只手,一下握住,頃刻被她拽上馬背。
細柳騎馬直闖御街,快到紫禁城宮門處,她抬眸在一片冷雨里隱約見宮門口的禁軍長槍向前作出防御狀,她立即勒馬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