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柳的出生從一開始就在我父親的算計之內,她生來就是替我承擔責任的。”
玉海棠在雨霧里轉過臉,看向烏布舜“父親不愿我承擔殉葬的宿命,所以才有了那個外室,那個外室到死都不知道,我父親從未將她們母女放在心上過。”
玉海棠倏爾冷笑一聲“所以程芷柳真的好傻,她不知道她生來就是一個笑話,還整日圍著我打轉,總想與我姐妹情深。”
“那你是為何忤逆你父親”
烏布舜問道。
玉海棠繃緊下頜“一個外室所生的低賤之人而已,不配做我程家人,亦不配接掌紫鱗山,我自己的責任,從不需要旁人替我來擔。”
烏布舜神色復雜起來,他看著面前這個女子,失去了內功,陰寒幾乎將她整個人裹挾,催生出她鬢邊幾縷白霜“平野說,你的話他總要反著聽,才可以聽得出你的真心。”
玉海棠握著簪子的手一緊。
這個名字總能輕易將她擊潰。
“他怎么話那么多。”
玉海棠蒼白的唇翕動。
烏布舜笑了笑“沒遇見你之前,他在外游歷四方也總是寄信給我,什么都要提一提,尤其在遇見你之后,他在信上的話就更多了,
我記得他說過,將來想帶你回苗地看看,我們那兒有一種最美麗的蝴蝶,就像你一樣。”
被烏布舜養大的苗平野是這世上最溫暖熾盛的日光,若非如此,他也照不進紫鱗山漆黑的深淵縫隙里。
也發現不了那只蝴蝶。
“盈時并不是在替你承擔責任,我看如今這位皇帝龍體康健,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只要你活下來,殉葬這個規矩,我們就還能再想一想辦法,但若你被這陰寒之氣折磨死了,那”
烏布舜沒有再說下去。
山雨沙沙,玉海棠將那只血玉簪扔給了一旁的弟子,冷聲道“她醒了之后,將這東西給她。”
再看向烏布舜,玉海棠道“讓舒敖管住自己的嘴,紫鱗山從來沒有周盈時,只有一個細柳。”
這是愿意跟他回苗地的意思,烏布舜松了口氣,點頭“我們走吧,芷絮。”
山中雨霧正濃,玉海棠與烏布舜一路行至山下,臨近官道的地方有一處淺溪連接一座掉了紅漆的亭子,亭中仆從侍立,簇擁一人在石桌前煮茶。
“玉山主這是要去哪兒啊”
那人緩緩出聲。
玉海棠雙眸微瞇,哪怕那人身著斗篷,遮住了大半張臉,她也頃刻辨清這道聲音“是你。”
那人轉過臉來,不甚明亮的天色底下,他的那張臉仍掩在陰影里“玉山主不過來喝杯茶嗎”
他像是才看見玉海棠身邊的烏布舜似的“這不是苗地來的大醫么怎么跟你玉山主也有交情”
烏布舜擰了一下眉,心中警覺起來。
“你恐怕不是來找我喝茶的。”
玉海棠冷笑“我怎么忘了驚蟄那個小崽子,是他告訴你我今日要走的早知如此,我該將他剁碎了扔到你陳府里去。”
“玉山主這是要與陳某徹底撕破臉了”
那人不緊不慢,聲音卻透著嚴寒“當初,是你求到我的面前,說你是周昀妻子的姐姐,唯恐因周家之事牽連自身,故而來尋求我的庇佑,并愿意為我做事。”
玉海棠眼底嘲諷漸濃“我若不這么說,你陳大人又如何肯信我半分周家之事是你親自辦的,沒有人比你對這件事更敏感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