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進了殿,立即俯身作揖“陛下。”
姜寰一手握住扶手,傾身看她“如何了人追到了沒有”
“沒有。”
細柳淡淡道。
姜寰臉色一沉,他一下站起身來“你說什么細柳,你紫鱗山連這點手段都沒有嗎”
細柳沉默。
姜寰見此,心中怒火更甚,大步走近她“究竟是沒有追到,還是你根本就將朕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陛下何出此言”
細柳依舊垂著眼簾“細柳不敢。”
“是嗎”姜寰那雙冷厲的眸子掠過細柳的那張臉,那份神秘的艷麗使得她的這副眉眼令人越看越心驚,那是一種脫塵的,令人不敢褻玩的美。
但姜寰雙眸微瞇,偏偏伸出手去。
細柳立即后退了一步,她面無表情地抬起眼。
殿外明亮的日光鋪陳在她肩頭,姜寰看見她白皙的頸側那樣顯眼猙獰的一道疤痕蔓延至她衣襟底下,而這一瞬,仿佛有個什么東西在她那疤痕底下頂著皮肉鼓動著,順著她的頸線詭異地
游移。
姜寰雙眼大睜。
細柳像是有所感應似的,她抬起來一只手指按了按頸側皮膚底下的那個東西,它仿佛因為她的觸碰而鼓動得更為用力,這時,細柳唇邊有了一分淡薄的笑意“陛下受驚了,忘了說,這個東西與先帝身上的那個相似,是藥,更是毒,常人沾之則死。”
姜寰自然知道先帝身上有過什么東西,曹鳳聲臨終前告訴過他,先帝是因為那個東西才能多活幾天,但也是因為那個東西,害得先帝臨終一身血肉俱空,只剩一副單薄皮囊。
而這個女人,亦渾身是毒。
姜寰臉色幾經變換,勉強收攏掌心。
“花小姐被賊人劫持,至今生死未卜,細柳這便回紫鱗山撒出帆子,繼續搜尋。”
細柳俯身作揖,隨即利落轉身,走出萬極殿去。
建弘十三年六月,準皇后花若丹于濟恩寺神秘失蹤,新帝姜寰令東廠知鑒司徹查之際,京中流言四起,言劉太后母家因新帝登基而風頭漸盛,而劉家本有心奉上族中女為后,以鞏固自家根基,花若丹作為先帝欽定的皇后人選,此時神秘失蹤,無疑正中劉家人的下懷。
劉家一時困于翻沸流言,劉太后也因此而病倒,慶元花氏一族接連上書表達不滿,姜寰也因此而焦頭爛額了好一陣,花若丹始終下落不明,從六月到十月底,漸有傳言說花若丹或已遭人毒手。
這樁準皇后失蹤案疑云未散,朝中波瀾不斷,在這個節骨眼上,西北戰事更加膠著,為暫時安定人心,按下那些繁雜聲音,也為給慶元花氏一個交代,姜寰在年底與閣臣商議,避開劉太后母家,定下賀大學士之女為皇后人選,來年擇期大婚。
次年,大燕改元,年號永嘉。
九月初一,天氣漸漸轉涼,浮金河橋下濃綠未褪,烏蓬小船自橋下擊水而過,清波在日光底下粼粼泛光。
今日的油布棚底下幾乎擠滿了人,有坐著邊吃東西邊說話的,也有干站著在旁聽熱鬧的,只因近些廷里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如今已傳遍燕京城的街頭巷尾。
“那韋添裕可真不是人哪羅州多少無辜的老百姓被他這么一個黑心肝的屠夫給謊報成了反賊聽說那些假反賊的首級堆起來都能成座山了”
有人說道“韋添裕是皇上欽點的平叛羅州的欽差,聽說羅州那塊地方跟挨著密光州,也是塊貧瘠之地,那兒的人被窮苦逼得彪悍極了,無論是揭竿而起的反民,還是山匪,都十分難搞,那韋添裕韋大人剛去那里連地形都沒弄清楚,就被那些狡猾的山匪給擺了一道”
另一人緊接著道“可不是么去年年底還說那韋大人打了一個勝仗,什么勝仗啊根本就是拿無辜百姓的首級騙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