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放下油紙袋就回到灶火臺那邊去了,整個人撲在那團蒸籠冒出的熱霧中,細柳看了他片刻,視線再落回桌上。
山花爛漫,水露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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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細柳拿起來油紙袋,雙指挑開封口,里面是一顆又一顆裹滿雪白糖霜,又隱透彤紅表皮的山楂。
她手腕一轉,袋中雪球似的糖山楂頃刻盡數滾落在她面前的一只空碗中,堆成一座小雪山,她垂眸看著空空的紙袋里,只殘留一點細細的糖霜。
很快,她面無表情地將那一碗小雪山重新倒回了油紙袋里。
貍花貓在她懷里仰著腦袋來舔她手指上沾著的糖霜,她索性捏出來一顆放在桌上給它,隨即將油紙袋隨手扔在一邊,重新捉起筷子,繼續剔鴨骨。
浮金河橋下烏篷船慢悠悠地劃過,橋上行人穿行在淡薄的晨霧里,油布棚里人聲鼎沸,勾勒出一幅煙柳畫橋,行人如織的繁華盛景。
而與燕京相隔三月路程之遙的密光州則是另一種粗獷的,毫無修飾的濃墨重彩,荒蕪是它的底色,風沙如積墨,擠滿色彩貧瘠的畫卷。
黃色的沙土上附著稀疏的草葉,因為常年干旱寒冷,草葉綠得不那么有生機,反而是一種沉悶又冷淡的顏色,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連接天幕,而這一片平原之上稀稀拉拉散布著許多的小山丘,但那卻并非是老天爺的杰作,而是一座座無名墳冢。
整個密光州,就是一個巨大的亂葬崗。
死在這里的人,最后的幸運莫過于還能有座埋骨頭的墳,但大多人都沒那么幸運,他們死了就只有曝尸荒野,被猛獸或被人分食最后的血肉,只留下森然白骨,不過常態爾。
儒術教化萬民,卻無法教化這個充斥著原始的弱肉強食的蠻荒之地,只有南面那座因天工造化而成的觀音山得到了它苦難的信徒。
密光州人稱它南觀音娘娘。
南觀音山下,沙土混合粟殼砌起來一個合圍成圓的寨子,紫金盟自從將整個密光州紛雜的勢力收攏起來之后便落腳于此。
密光州人敬畏南觀音山,是因為南觀音山下有密光州境內唯一重要的水源牧麗河,密光州大小勢力爭來搶去,實則也都是為了將這水源據為己有。
而今紫金盟落腳南觀音山下,牧麗河自然成了紫金盟斗敗其他勢力的,寶貴的戰利品。
這里的沙土長不出南邊那些精致漂亮的花木,整個寨子都被常年彌漫的風沙弄得灰撲撲的,但這已經是方圓百里最像樣的房屋,這里的百姓,大多只能棲身在爛窩棚里,有一天算一天。
“羊丟了一只你怎么沒把自己給丟了”
寨子中的空地上,個子高挑人卻干瘦的男人年約三十來歲,一身粗布衣裳,外面裹了一件羊毛皮襖子,腰側一柄彎刀,腳下踩著雙臟兮兮的靴子,膚色黧黑,額頭上的褶痕因為擰眉而皺得更深“趕緊去找找不回來,你小子也別回來”
趕羊的青年肩膀瑟縮一下,哪怕只是一只羊,在紫金盟那也
是很金貴的東西,密光州窮得人連都要沒了,養羊也不是那么輕易的事,要是沒幾個人守,外頭多的是餓得眼睛發綠的家伙,趁人不注意,撲進羊群里生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們這就去找”
青年說著,回頭叫上了十幾個人,趕忙出了寨子去找羊。
那三十多歲的男人一手按著腰間的彎刀,一頭卷毛里都是風沙塵土,耷拉著一張臉轉身走到一間屋子前,見兩名青黛衣袍的侍者守在門邊,他摸了一下鼻子,像是想講點他們燕京的教養禮節,又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搞,他扭扭捏捏“你們公子做什么呢我能進去嗎”
“康祿,這是你的寨子。”
里面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
名喚康祿的男人抓了抓臉頰,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我這不是跟陸公子你客氣客氣么昨天晚上我沒問一聲就進來,你還拿紙團子砸我”
話還沒說完,康祿打眼一看,那張桌子腿兒底下又躺了不少紙團子,他一下抬起頭,桌面上放著一只破硯臺,那是康祿從前的寶貝,現今已擺在桌前那個人面前,墨條都磨掉了一半。
康祿大步走近,俯身撿起來一個紙團子才要展開,卻聽桌前那人道“別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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