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楊雍心有猶疑,細柳絕不會留著這個禍患。
柏憐青知道,細柳其實在任何事上都從不兒戲,無論是止語的山規,還是對楊雍的殺心,她始終保有自己的那份敏銳與冷靜,她沉默地擔起來紫鱗山主的責任,不動聲色地收攏楊雍在汀州的勢力,花了一整年的時間敲打各地分堂堂主,厘清他們的實力,掌控他們的命脈,逼著他們臣服于她這位新任山主,按滅那些浮動的人心。
楊雍因為先帝的器重而有了很多依附他的根須,他算是一個亟待解決的重要難題,這一年時間細柳與他的博弈都被其他各部分堂看在眼里,而今楊雍身至紫鱗山,便是他在向新任山主低頭。
柏憐青沒有想到,原來一開始這位小山主便是對楊雍動了殺心的,一顆忠心不能分成兩半花,楊雍要么只能忠于她,要么只能死。
“我還總擔心您把底下分堂的事給忘了,”
柏
憐青嘆了口氣,“我還琢磨著要不要給您準備一個小冊子在身上,就像您以前那樣”
柏憐青驚覺失言,驟然收聲。
細柳抬起來一雙眼睛,在鏡中凝視她“小冊子”
“啊。”
柏憐青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細柳端起來一旁的那碗冷茶,那雙清冷的眸子里帶了幾分審視“我以前有隨身帶一個小冊子的習慣”
“啊。”
柏憐青干巴巴地應。
細柳看著她“那我以前那個小冊子呢我怎么從沒看到過它”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柏憐青額頭隱有細汗“您自己的東西,我哪敢碰呢”
這話說來,她實在心虛得很,但前山主的交代她又不能不聽。
“是嗎”
細柳仿佛只是隨口問一聲,她并不在這件事上糾結太多,柏憐青見此終于暗自松了一口氣,很快找了個借口退出去。
石室中靜了下來,細柳松了發髻,長發如瀑垂落,打開桌面上的匣子,將簪子隨手扔了進去,融融燭火照得銅鏡泛光。
細柳臨鏡而坐,面無表情地直視鏡子中的那個自己。
銅鏡里映著近前那只打開的匣子,朱紅襯布映照其中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燭火的光影在玉石上閃爍,隱約照見它一雙耷拉著的長耳。
天色徹底黑透了,夜風還算涼爽,宮中四處早就燃起來宮燈,萬極殿中,姜寰沉著臉坐在御案后,幾步階梯底下,身為首輔的鄭鶩站在那里,拱手說道“陛下,眼下最重要的已不是韋添裕所犯之罪。”
姜寰看著他“你說,還有什么更重要”
“民憤。”
鄭鶩輕吐兩字,隨即抬起來一雙眼睛“陛下可還記得江州蝗災一事天災被當地鄉紳做成了人禍,以至于江州淪為死城,剩下多少餓狠了的百姓因此而憎恨朝廷,成為反賊如今我大燕已是內憂外患,大將軍譚應鯤還在邊境抵御達塔人的進犯,而我大燕境內又有多少地方因為這樣的天災或者人禍而催生出造反的百姓”
“那些暴民真是膽大包天”
姜寰一手拍在案上“他們難,朝廷就不難嗎”
鄭鶩拱手“陛下,江州一事才過去多久,羅州又出了這樣的事,如今百姓都稱那韋添裕是怙惡不悛的屠夫,韋添裕對上蒙蔽君父,對下屠戮百姓,而他又是您親自任命的平叛欽差,而今民憤已起,若不加以安撫,恐怕只會讓更多百姓對朝廷失望。”
“怎么你想說朕識人不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