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綱總之首的范績也有點坐不住了,“這個數目實在有些太大了。”
“我與呂大人也不是故意為難諸位,我們也有我們為官的難處,”譚駿嘆了口氣,又接著說,“今年的鹽引都已經按照諸位運糧的數目發下去了,慶元一省的鹽業都在你們手里,這是朝廷給你們的厚遇,再者萬壽節不是年年都要這樣大辦,只是今年而已,你們有什么難處,咱們也不是不能一塊兒挺過去,是嗎”
“一百萬兩就是個總數,你們當中誰捐得多些,太后娘娘自然能看到他的孝心,將來,只有你們的好處,沒有壞處。”
花懋的眉頭卻擰起來“今年才過了一半,我們鹽還沒賣出去多少,交鹽課銀,又捐輸,加起來已經不止是兩百萬兩銀子那么簡單了,如今又要再湊一百萬兩雖說人都要吃鹽,但說到底也就是一個滋味而已,可現今不少地
方生亂,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滋味不滋味我們就是手里有鹽,也比前幾年要難賣許多”
譚駿打斷他“花懋你說得這些朝廷比你清楚還是說,你在怪朝廷讓你的生意難做”
這一頂帽子忽然就扣在了花懋頭上。
花懋靜了一瞬,他清楚這位譚大人慣常是這樣的好手段,其他綱總鴉雀無聲,花懋卻有些壓不住心中的氣“當年有一位周大人問我們要賬,為了補足那一千萬兩的賬,一個鐘家沒了,我們這些人誰不是元氣大傷多少家底也早都不剩些什么了,如今這一百萬兩白銀我們實在難湊。”
花懋一提此事,其他綱總連忙附和,那姓金的綱總也想起來那筆好不容易還完的賬,忍不住哭起窮來“大人們明鑒哪不是我們不想捐這敬香錢,實在是我們才還完賬幾年哪,手里哪里有那么多的銀子呢”
“是啊,呂大人譚大人,我們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一百萬兩實在太多了,我們一時拿不出啊”
“請二位大人明鑒哪”
綱總們七嘴八舌地說起自己的難處,那大綱總范績也擰著眉頭,為難極了。
陸雨梧作為知州,今日也不過是被呂世鐸請來旁聽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聽見那花懋提起一位姓周的大人,這才抬起眼簾,目光越過眾人,落在花懋身上。
但不過一瞬,他又移開了視線。
今日這集會到底是不歡而散了,綱總們一個個心事重重地出去,呂世鐸坐在位子上沒動,那州同竇暄更像入定了似的。
譚駿火氣大,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我在這兒多少年了,難道會不清楚他們這些人的家底一個個的都跟著那花懋一塊兒哭窮他們哭窮,倒是將身上的綾羅綢緞,手上的珠寶玉石都給卸下來再哭啊外頭那么多的仆從,連他們身上都穿得棉布綢子的,一百萬兩的敬香錢拿不出,哄誰呢”
“行良,別那么大火氣。”
呂世鐸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茶“他們就是哭了十分的窮,那當中也應該有五分是真的,今年他們捐輸捐得多,這又才六月,他們手上的鹽應該還沒賣干凈。”
“我看那花懋就是故意拿那一千萬兩銀子的賬來說事的”譚駿停下步子,看向呂世鐸,“呂大人,您方才也看見了,聽了花懋的那番話,那些綱總們就像是找到了個好借口似的,咱們后頭再說多少句,他們也能一個個地頂回來”
“可這敬香錢,咱們得讓他們捐哪”
譚駿說道“也不能由著他們拖下去,再拖,再拖圣壽節就要到了”
呂世鐸深吸一口氣,而后又緩緩吐出,他看似心平氣和“那么行良,依你看,此事如今該如何辦”
譚駿倒也想了想,隨后道“我們平日里沒少跟這些鹽商們打交道,依下官來看,如今我們只能逐個擊破,大人您去勸勸那何老綱總,還有那老金,我呢,便去勸一勸范績范綱總,余下那張綱總和丁綱總一向是跟著范績行事的
,若范績點了頭6,他們二位也就不成問題,就是余下這花懋”
譚駿的臉色沉了沉“這花懋雖是個病秧子,但那脾氣卻是又臭又硬的,仗著前任巡鹽御史花硯是他堂兄,您與我都沒少給他面子,可他卻是個不知足的。”
說著,譚駿忽然轉身,目光定在那位年輕的陸知州身上“呂大人與我卻無暇再分心去勸說一個花懋了,不如,便由陸知州去勸說花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