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枝葉繁茂,升騰的熱氣能悶死人,這時進山,跟找死沒什么兩樣。
老村長又道,“記得帶上水和干糧。”
能否找到水要看運氣,運氣好,個時辰就回來了,運氣不好,要在山里待好幾天,總不能餓死在山里頭吧
想到大家的情況,他讓兒子撿起地上的草鞋跟他走。
找水是全村人的事,有人出了力,就得有人出糧才是,而全村,只有三弟妹家還拿得出糧來,可未到門前,那扇厚重的木門啪的關上了。
猝不及防的關門聲震得老村長打哆嗦。
老太太的聲音從里面傳來,“三娘身體不舒服,我就不請你們進來坐了。”
老村長看了眼兒子手里的草鞋,懷疑她猜到什么故意的,無奈的搖頭,“罷了,進山的干糧,我們出。”
殊不知,他誤會老太太了。
老太太之所以關門,不是舍不得那點糧,而是怕族里人蜂擁而上的問她借錢。
往年誰家遇到難處跟她開口她都借了,現在不行,家里的現銀,都被老三拿走了。
借不出錢,不是丟地主家的臉嗎
好在沒有發生這種事,老太太如釋重負的穿過庭院,問廊下站著的兒媳,“梨花怎么樣了”
梨花是三娘的小名,前不久出門染了臟東西,變得瘋瘋癲癲的,最近外面不太平,擔心她出去惹事,老太太讓把她關在屋里,等老三回來才把她放出來。
“喝了水睡了。”邵氏回。
她是梨花的親娘,生得小家碧玉,溫柔孝順,可老太太就是看她不順眼,覺得是她害了梨花和老三。
梨花五個月時,邵氏又懷上了,不知是不是沒有調養好的緣故,孕吐特別嚴重,老三怕她辛苦,主動攬了照顧梨花的活兒,從那以后,他走哪兒都帶著梨花。
就因這樣,梨花才入了王家的眼,提出兩家定娃娃親。
眼下好了,親事沒了,梨花還瘋了
老太太走到窗邊,隔著戳破的窗戶紙往屋里瞅了眼。
桌椅橫七豎八的倒著,衣衫鞋襪散得滿地都是,小姑娘睡在床里側,身子縮成一團,頭發亂糟糟的盤在頭頂,幾撮碎發散在竹席上,而枕頭不知哪兒去了。
老太太正要收回目光,床上的人兒慢悠悠轉過身來。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她,可憐兮兮的喊,“阿奶”
老太太頓覺心口像針扎了一下似的。
梨花得的瘋病,清醒時還好,發起病掄起刀就砍人,連她大伯都不放過,老太太實在是怕了,狠心的錯開目光,“再睡一會兒,你阿耶快回來了。”
梨花睡不著。
那日,她和阿耶去鎮上茶館聽書,說書先生剛好講到山海經里的合寙獸,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群猛獸在追她,回家就發起了高燒,擁有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記憶。
戎州干旱只是開始,再過不久,蝗災就要來了,到時遍地饑荒,地主也會淪為難民,再等嶺南那群兇惡的合寙族北上,益州以南的難民都會成為合寙族的谷糧。
不能等了。
她蹭的坐起,“阿奶,村長爺呢”
阿翁死得早,逃難這樣的大事,得由村長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