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不如給族里人呢。
老村長看她不知事,目光投向老太太,老太太笑吟吟撫摸著自己的棺材,并未看他,倒是趙廣安道,“不管怎么說,先進城。”
族里人風風火火跑回家,衣服,竹席,糧食,碗筷,鋤頭,木盆,凡是眼里看得到的,順手就往棺材里扔,家里沒棺材的就用扔籮筐里。
梨花她們到村口時,后面一群人追,抬棺的,挑籮的,背背簍的,浩浩蕩蕩,像去打仗似的。
老村長留在最后,反反復復的吆喝,“地主家沒有余糧了,逃荒去咯。”
從昨晚到現在,他說話已經很費勁了,但他背著手,挨家挨戶的敲門,確認族里人走光了他才急匆匆的離開。
太陽已爬上東山,村口刻著“近溪村”三個字的石墩仍然耀眼,老村長摸出木炭,慢悠悠的寫下一行字,之后才追著隊伍跑去。
梨花坐的牛車有竹篷,陽光照耀時,皮膚沒有灼熱感,前邊牛車上的人就難受了。
趙文茵拿竹扇擋在頭頂,小臉紅撲撲的,滿是不耐,“憑什么梨花不用曬太陽”
元氏抱著小兒子,快被顛吐了,于她而言,曬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木箱的汗臭味,籠子里的雞屎味。
片刻前,族里人追上牛車,想把自家箱子擱牛車上,老太太會做人,當即指著她們這輛牛車,讓他們隨便放。
有一就有二,不多時,牛車就擁擠得只剩她們坐著的地兒。
她看不到后車的情形,只得硬著頭皮道,“娘,二娘和四郎好像有些中暑,能不能來你車上”
老太太帶著棺材揚眉吐氣了一回,難得沒有罵人,“抱過來吧。”
劉二把車停下,元氏忙帶著子女跳下車。
族里人腳程快,追上后就沒落后過,見牛車停下,跟著放下籮筐歇息。
除了棺材,重物都放牛車上去了,籮筐多是挑的奶娃,心細的帶了煮飯的石釜,燉菜的調料。
趙鐵牛五大三粗,只帶了換洗的衣物,家里僅有的糧食,以及一桶水。
趁休息的間隙,他走到老黃牛旁,問趙廣安,“咱啥時能到縣里啊”
他爹娘過世多年,這些年,沒少受趙家恩惠,所以趙廣安要逃,他想也不想就跟了。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藏青色翻領半臂衣,趙廣安看得別扭,“啥時候還我衣服”
“啊”趙鐵牛低頭,下巴的汗恰好滴在領子上,他抬手擦了擦,“現在還”
“”趙廣安擰起眉,“洗了后還我。”
趙鐵牛嘿嘿一笑,“我也是這么想的,三堂弟你是講究人,肯定聞不慣我的汗味,我琢磨著穿兩日就脫下來洗了。”
“”趙廣安心里罵人不要臉。
兩人說話時,元氏扶著女兒上了車,把兒子遞給老太太,隨即雙手撐著車板,正要用力往上時,老太太的話如一盆涼水從頭頂潑下。
“孩子們跟著我,你去前頭。”老太太素來不給她面子,直言,“看到你我渾身難受。”
“”
趙文茵看她娘被拒,小臉一扭,撐著車板就跳來下去,“阿娘不坐,我也不坐。”
因為村里的閑言碎語,老太太一直不喜歡趙文茵,冷道,“隨你。”
元氏看老太太不喜,扯過女兒,“你上去。”
趙文茵掙脫就往前跑,老太太懷里的趙漾看他阿姐跑了,也不干了。
趙漾已經五歲半了,被元氏養得白白胖胖的,他一使勁,老太太有些抱不住他,當即也惱了,“要走就走,我還懶得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