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沿途的尸骨,趙大壯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只盼奎星縣縣令是個好官,對了,老丈知道豐邇鎮附近哪兒有水嗎”
“往西幾里有條小河,有沒有干就不知道了。”
“謝謝老丈。”
趙大壯給兩人舀糧時,長袍青年已回到隊伍里,許是看趙家人耿直硬氣,半信半疑的折了回來。
“我給了銀鐲子”
“我給了兩升細面。”
“他們搶了我的錢袋,里面有五個碎銀”
損失了財物紛紛湊上來,鐲子簪子不好掰斷,趙大壯全還了回去,引來無數感恩戴德的目光,連長袍青年亦去而復返。
等所有人領完東西離去,他才緩緩上前,“你們想辦過所”
趙大壯把麻袋給趙鐵牛收著,側目看他,“小兄弟有門路”
青年摸了下疼痛的顴骨,目光落在輕了不少的麻袋上,開門見山,“你拿什么換”
“小兄弟全家的安全如何”趙大壯坦言,“家里的糧和錢都換成了牛車,所以給不了小兄弟報酬,但我們人多”
人多,且有鋤頭和刀具,尋常難民不是他們的對手,青年低頭思索許久,“我娘和我侄子需坐車。”
“沒問題。”趙大壯爽快應下,“不知小兄弟有何門路”
“我有個遠房親戚在奎星縣衙門當值,找他幫忙應該沒問題。”
趙大壯想到被搶了籮筐的男子也吹噓城里有親戚,但他之前明明說那個舉人和他妹夫同村而已。
因此他追問,“不知是多遠的親戚”
青年抿了下唇,不愿說。
趙大壯皺眉,出門在外,不能靠他一面之詞就讓全族人捎他們一程,他扭頭看了眼棺材邊一無所知的族人們,向青年解釋,“我們家老人孩子多,不得不謹慎點,還請小兄弟你諒解。”
青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火堆前,婦人們緊緊攥著家伙,臉上疲憊和迷茫被堅毅所取代。
他不由得想到了他娘,從臨縣到青葵縣,哪怕遭遇好幾次搶劫也沒消磨她去奎星縣的意志。
半晌,他輕道,“縣令是我舅舅”
趙大壯看他氣度不凡就知不是普通人,不成想有當官的親戚,按住心底喜悅,進入正題道,“你們行李多不,要不要幫忙”
知他信了,青年拒絕他的好意,“我自己能行。”
他爹染熱病去了,兄長嫂子在途中與難民打架沒了,如今就剩他和他娘,以及四歲大的侄子。
行李在途中被搶,只剩幾件衣物,幾個沒水的水囊。
他們過來時,趙大壯已跟族里人說過了,婦人們自動勻了床竹席給他們,青年感激不已,“我姓沈,諸位喚我沈七郎就行,這是我侄子云霄。”
小孩子有點認生,臉埋在沈七郎衣服里不肯抬頭,老吳氏道,“孩子也累了,先讓他休息吧。”
沈七郎抱起侄子放到竹席上,起身欲去外面睡,這群人行事周全,婦人孩子在里側,漢子在外側,依照規矩,他不能留在這兒。
但侄子睜著眼,死死抓著他的衣服,沈七郎哄他,“二叔給你找水去。”
幾天前他們就靠樹葉的汁水解渴充饑了,是以他經常用這個理由留他和親娘待著。
這次卻不管用,侄子坐起,雙手抱住了他的腿,不說話,也不讓他走,眼淚嘩嘩流個不停。
老吳氏她們心軟了,“你睡這兒吧。”
左右離棺材有兩米距離,不怕他亂來。
沈七郎再次道謝,抱起小侄子坐下,轉身關心面容憔悴的母親,“阿娘渴不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