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崢點頭“對。”
“算了,我不行。”她承認自己的不行,換兩只手。
菠蘿味的果酒酸酸甜甜,葉問夏連著多喝了兩口。
窗外細雨瀝瀝,火鍋熱氣充斥兩人中間,樹葉隨風擺動,依稀能看見一兩顆星星。
“好舒服啊。”葉問夏說,“安安靜靜,生活都好像慢了下來,不用想著明天的工作,不用刻意等待什么,這一刻的時間真正屬于自己。”
言崢喝了口酒,“工作不順心”
葉問夏搖頭“沒有。”
安靜兩秒。
“要不要聽歌”她問。
“好。”
她選了一首鋼琴曲。
鋼琴和雨滴形成合奏,輕柔落進耳朵,或許是熱的,她雙頰有些紅,將外套脫掉,放在床尾。淺綠色外套覆蓋白色床單,視覺的強烈色差莫名旖旎。
言崢移開眼,仰頭喝酒。
“你別一個人喝啊。”葉問夏舉起來,跟他碰了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別以為我忘記了。”
言崢無聲笑了下,指腹摸索瓶身水珠,似在回憶,“第一次是七八年前吧,當時是山體滑坡,村民讓先救牛,隊長選擇了救人,人救出來之后沒等我們勘察牛的位置,第二次山體滑坡又來了,只得撤退,當時那個人就想沖進去,隊長拉著他不讓他去。”
“他說讓我們救牛,是我們猶豫害死了他的牛,一度鬧到領導那里去,隊長去跟那家人道歉,申請資金彌補,但我們都知道隊長沒做錯,在就近易救的情況,應該救人。”
葉問夏聽得眉頭皺起“這什么人啊,牛的命難道比人命更重要嗎肯定先救人啊。”
言崢笑了下,“當時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我覺得那個人蠻不講理,后來隊長跟我說,那頭牛或許就是他們一家的命,沒了那頭牛,他們近一年的苦難生活就看不到盡頭。”
“他們要生存,房屋沒了,給家里經濟周轉的牛沒了,他們要怎么活下去。”
葉問夏“國家會幫助補貼的啊。”
“但如果那頭牛不死,或許他們生活得可以更輕松一點。”
葉問夏不太能理解這種說法,“只要人活著,再努力工作,努力生活總會改變的不是嗎但人沒了可就什么都沒了,已經發生的事已經不可避免,為什么要耿耿于懷已經失去的東西呢不應該慶幸,自己還活著,還有明天,還有未來嗎”
言崢輕笑“人與人想法不同,沒辦法干預。”
葉問夏“這倒是。”
葉問夏又問“那后來呢”
“當時我還是不能理解,直到后來有一次,一個工地上發生火災,被燒得手腳都烏黑的人,可惜自己的手機和衣服,眼睜睜看著已經成為廢墟的地方,抱著別的工友送的被子蹲在角落,給家里打電話,強顏歡笑感覺沒什么大事,但是掛斷電話之后泣不成聲。”言崢垂眼,“那或許是他大半個月的工資,家里孩子上學的錢,也可能是生病救命的錢。”
“本以為可以撐過這個難關,卻天降橫禍,情緒崩潰,需要發泄口。”言崢輕笑,“如果能讓當下的他們好受些,被罵兩句有什么關系。”
他輕描淡寫的樣子,仿佛讓他們罵幾句是多么輕松的事。
“這些年,你被罵過多少”
言崢“記不得了。”
葉問夏鼻子一酸,“這樣對你們也不公平啊。”
言崢嗓音低沉,“能把他們救下來,就已經是公平。”
葉問夏也跟著喝了兩口酒,“我以前總聽別人說,消防員多么不容易,多么辛苦,但是我不能理解,因為我所能見到的,都是他們在站里訓練,有說有笑,但直到那次,他們冒著火沖進來救我的時候,我終于懂了那句跟死亡搶時間”什么意思,或許就是一秒,半秒,就能救下一條生命。”
“可惜,我現在都沒能當面跟將我救出來的消防員說句謝謝。”
言崢眼皮輕抬,“不可惜。”
“怎么能不可惜,我不止是要說句謝謝,而是想要告訴他,他們是偉大的英雄,或許會被不理解,會遷怒,但大多數人都是心盛感激的。”葉問夏沖他笑“不能讓英雄寒心。”
她眉眼彎彎,眼睛好似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