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皓白聞見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臭味
蹙著眉輕嗅幾下,他立刻咳出聲來,狐疑的目光四下搜尋,終是驚覺莊青裁端著的,分明是一碗螺螄粉
溫皓白恍惚間聽見了“啪嗒”一聲脆響。
那自帶柔光的“知性女神”濾鏡,突然就碎掉了一塊。
嗅覺沖擊過后,莊青裁的聲音也逐漸清晰。
聲線很動聽,用詞卻粗俗“我媽以前老是說我性子慢,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我這就證明給她看我能吃上話說,螺螄粉這玩意兒到底是怎么做到又臭又香,吃一口就上頭的真是麻雀啄了牛屁股確實牛逼啊”
啪嗒啪嗒。
溫皓白擰住的眉頭,更緊了。
繞過帶有遮擋板的辦公工位,莊青裁終于完完全全曝露在他的視野中。
興許是那檔美食節目只用露半截身子的緣故,只見莊大主持人上半身光鮮亮麗,下半身棉褲拖鞋,頗有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混搭”那味兒。
啪嗒啪嗒啪嗒。
在嗅覺,聽覺,視覺三重沖擊下,那層徒增好感的濾鏡,稀碎。
隱匿在背光處的陰影中,溫皓白在內心默默數了十二個數
掙扎過后,卻仍然執意堅持最初的決定。
他需要一場足以混淆視聽的婚姻。
迎著周遭數道或好奇、或艷羨、或譏訕的目光,西裝革履的溫皓白徐徐走到莊青裁的工位邊,向正在埋頭吸溜螺螄粉的年輕女孩遞上自己的名片“莊小姐,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興許是平日里沒少在主持現場處理這種“突發狀況”,回過神來的莊青裁并沒有太慌亂。
打過禮節性的招呼,她氣定神閑放下手中散發著臭氣的食物,示意溫皓白先去會議室等待,隨即非常從容地去了趟更衣室
換上得體的西裝裙、用過漱口水和香水,將自己拾掇得無可挑剔、足以代表廣電中心形象后,她這才重新出現在陌生的訪客面前。
這是一場充滿銅臭味的交易。
出于禮貌和修養,溫皓白還是準備了一段很文藝的開場白,想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
他用贊美以示友好“青錢萬選,獨出心裁,很有意境的名字。”
沒想到,莊青裁聽完便忽地樂了。
她掩著唇,直言不諱“溫先生過獎了,其實我這名字也沒那么多深刻的意義啦,我爸媽都沒念過什么書,給我起名字的時候也沒那么多講究,我叫青裁,單純是因為出生那年,我爸評上了街道優秀青年裁縫。”
溫皓白語噎。
濾鏡碎了,碎片都被碾成了灰。
風一吹,灰都揚了。
什么當家花旦,什么知性女神,統統都只是對外的人設,即便再給她貼一個“溫太太”的標簽,好像也并非什么難事。
于是,切入正題。
令溫皓白始料未及的是,莊青裁竟然也有不得不盡快結婚的苦衷。
出于生意人謹小慎微的性子,他帶著七分戒備和三分好奇,又多問了幾句,可惜,對方并不打算攤牌。
唯有猜測,可能是家里逼得緊,也可能是迫切想要通過一段婚姻關系來改變現狀
無論是出于哪種目的,兩人都是各取所需。
他眉頭緊鎖報了個數。
她眉開眼笑點了點頭。
兩人約定,過幾天在廣電中心附近的咖啡店再碰個頭,聊聊彼此的情況和結婚協議具體細節。
溫皓白至今都沒有查清楚,楠豐市哪個街道會無聊到舉行“青年裁縫”的評比,但那一刻,他已篤定了一件事自己與莊青裁這個粗俗、市儈、惜財如命的女人沒有半點共同話題,即便婚后同住一個屋檐下,也不過是相敬如賓熬過三年罷了。
甚至還有可能
相看兩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