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
臨走前,莊青裁招呼新來的小姑娘把沒吃完的排骨全部打包。
溫皓白嫌棄餐廳的廉價紙巾擦嘴太粗糙,正在猶豫要不要去隔壁小賣部買一包,聽罷妻子的話,神色不由更加復雜“這些就不要帶回去了罷。”
莊青裁舉著手機結賬,并沒有采納他的意見“那不行,要打包帶回去喂狗。”
見男人遲遲不吭聲,她又嘀咕了一句“怎么了”。
男人繃著臉“沒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你早上拿剩飯泡粥”
遲疑著說出下半句“給我吃。”
所以,到底是喂狗,還是喂我
弄清楚了那顆英俊高貴又充滿智慧的腦袋里到底在糾結些什么玩意,莊青裁賣力解釋道“這些排骨是我準備拿去喂流浪狗的,不是喂你的,呃,我沒有說溫先生你是狗的意思。”
話音未落,王嬸提著個塑料袋走過來,里面裝著幾根帶肉的大棒骨,應該是其他客人吃剩下的“喏,隔壁那兩桌剩下的,我都已經洗過一遍了,你帶回去給小白吃吧。”
風靜靜地吹。
巷子里響起了溫皓白不確定的聲音“誰”
莊青裁反應過來,搶在對方質問前堵住他的話“小白是只狗。”
想想又覺得哪里不對。
揚聲強調“真的不是在說你。”
迎上溫皓白將信將疑的目光,莊青裁解釋說,“小白”是玲瓏華府附近的一只白色流浪狗,名字是沿街商鋪的店主給它起的,自己這幾趟來阿強餐廳吃飯,臨走時都會打包幾根客人吃剩的肉骨頭給它開葷。
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被這種故事打動。
溫皓白冷著臉,直言不諱“如果你真的為它好,要么收養它,要么把它送去流浪動物救助站,而不是隨隨便便丟幾根骨頭給它加餐如果流浪狗闖進小區傷了人,你作為長期投喂者,也要承擔責任。”
毫無人情味的話術。
但句句在理。
看多了結局走向匪夷所思的民生新聞,莊青裁理解他的擔憂“我知道,可我只是覺得”
她降下分貝“小白有點可憐。”
或許是這句乍一聽像是有弦外之音的話犯了忌諱,溫皓白貌似有點兒不高興,直到代駕出現,他都沒再和莊青裁說話。
夜晚的城市像一口巨大的魚缸,繽紛的霓虹燈不過是取悅上帝的裝飾,滿缸死水沉悶窒息,全靠無形的氧氣泵輸送活下去的希望。
街頭的人類如同觀賞魚,時快時慢地游走著,看似沒有既定的軌跡,歸途卻總是家的方向。
許是頭一回開這么好的車,代駕小哥一路都很興奮,不停向溫皓白搭話,結果問三句對方才答一句,還是冷冰冰的語調
他自討沒趣,只得悻悻閉上嘴。
這種壓抑感一直持續到臨近目的地。
副駕座上的那尊“大佛”終于開了金口“路邊停一下。”
說罷,從后視鏡中睨著莊青裁“你不是要去喂狗嗎”
莊青裁捏緊手里裝著骨頭的塑料袋“其實明天去也算了,小哥,麻煩你再往前開一點。”
玲瓏華府周邊地段有一家水果店,正如莊青裁所言,店門口的行道樹下歇著一只姑且可以稱之為白色的小土狗。
面前兩個不銹鋼瓷盆,一個盛著水,另一個空落落的、被舔得干凈到發亮。
見“龐然大物”停靠路邊,小狗并不友善地吠了幾聲,直到莊青裁下車,它才開始瘋狂搖尾巴。
是熟人無疑了。
此時的莊青裁,仍還沒有將腦后的鯊魚夾取下來,長發依舊挽著,走動間,隨意墜下的幾縷發絲隨著飛揚的裙擺一起輕顫,雀躍。
溫皓白倚著椅背,目不轉睛盯著車窗外那個越來越遠的背影,莫名認定隨機播放的車載音樂與她很搭。
他目光落在電子屏,是班得瑞的初雪。
悠然空靈的純音樂。
困惱地捏了捏鼻梁,溫皓白感覺自己現在的樣子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