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冬季總是荒涼的,入眼處皆是枯草。
山坡上偶爾有幾顆松樹,松針已經落盡,只剩下烏黑的枝干。
一棵松樹底下還系著一頭水牛,在慢悠悠地吃草。
村子里人家不少,都蓋上了紅磚、紅瓦的小樓,隱在樹林之間,只露出一個矮矮的屋頂。
天高云闊的,倒也別有一番景致。
周瑾四處轉轉,等看夠了,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又轉了回來,不過沒去門口,而是站在墻邊。
隱隱能聽到屋里面傳來的哭泣聲、吵鬧聲,他想走近一點,聽下情況如何。
可剛一走近,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周瑾皺皺眉頭,順著酒味走過去。
只見在屋子后面,散亂放著許多空酒瓶,酒味都是從這里散發出來的。
是了,陳陽他老爹酗酒,這應該都是那個男人喝的。
說起來東山經濟并不差,村子里也有許多蓋了紅磚瓦房的,像陳陽家這樣至今還是土坯房的,還真不多見。
想想也是,陳陽他娘是拐來的,得要人看著,他爹本身又是個瘸子,出去打工都難,只能在家種田。
可種田能賺幾個錢?
周瑾雖然對農村不大了解,可是大概也知道農產品的價格,尤其是水稻和小麥,基本保持穩定,好多年都沒漲過了。
算上通貨膨脹,種田真的只能維持溫飽而已。
屋子里的哭泣聲猛然高亢,這下周瑾聽清楚了,是那個老太太在哭訴,“陽兒啊,你別走啊……”
陳陽頭也不回地跑了出來,發瘋似的狂奔。
周瑾呼喚一聲,然后跟了上去。
這小子沒停下來,一氣跑出好遠,一直到跑不動了,才彎著腰,粗粗地喘著氣。
周瑾好容易趕上去,累得要死,看著他翹著的屁股,一腳就踹了過去。
陳陽沒防備,頓時摔了個嘴啃泥,倒在地上也沒生氣,翻了個身,干脆躺在地上,擺成個大字。
眼睛里洋溢著的是痛快,和解脫。
在決定之前猶豫、遲疑,可是狠下心來,做完決定之后,也絕不后悔,反而還有一種逃離的輕松。
周瑾暗暗點頭,這小子還真是個好苗子。
“他們把錢收了?”
“收了,他們一年也賺不到一萬塊錢。”
“那回橫店嗎?”周瑾伸手去拉他。
陳陽被拉起來,他拍拍屁股上的土,道:“我還想去看看我娘。”
“嗯。”
于是陳陽帶著周瑾走了一條小路,兩邊都是田地,窄窄的田壟上還被人種了點菜,冒出點點綠意。
“這是什么菜啊?”周瑾問,他是真的沒見過。
陳陽在前面走,低頭看了下,道:“不是菜,是油菜苗。”
“什么菜?”
“油菜。”
“那你怎么說不是菜?”
“呃,”陳陽一時語塞,“反正這東西不是菜,它是用來榨油的。”
“我家以前也種過,冬天播種,到了春天,就會開滿油菜花,金黃色的,等花落了就會結果,果子就可以榨油。”
“你知道嗎,”陳陽只要開始說話,就會忍不住地,把所有事情都倒出來,“我家有四畝田,都是我爹一個人種。”
“我小時候,我娘只會在家,飯都是我奶奶做,衣服也是我奶奶洗,我爹在田地里忙活一天,回來就跟我娘吵架,然后就開始打,罵,砸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