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文并非什么圣父,非要救人于水火之中,他到了這個世界后,不過是為了保命,才想要當一個清官。
畢竟是長在紅旗下的一代,在商場上可以用殺人不見血的鐮刀去割韭菜,可以攪風弄雨,但是這些都是在規則允許之內的,就算有些東西游走于灰暗地帶,也不會明晃晃地去踐踏法律、去做一些很“刑”的事情。
而如今,不管是原身也好,還是他的上級和下級也好,都是一丘之貉。目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在這個封建君主的社會下,一個大不敬和僭越之罪都可以殺的人頭滾滾,更何況是如此明目張膽地貪污受賄、做盡違規之事
明朝時期多災多難,其實官府也是有較為完善的賑災制度的。在洪武二十七年,就有所規定,“以天下郡縣預備倉糧貸貧民。”
也就是說,在風調雨順的時候,由官府出面,將老百姓手中富余的糧食收入預備糧倉之中,然后等到出現災年,再由郡縣糧倉中的糧借貸給家中已經沒有糧食的老百姓,等災情過去,再由老百姓償還借貸的糧食。
秦修文相信,當時提出這個預備糧倉提議的人,絕對是心懷天下之人,想要盡可能多的去拯救普通老百姓的生命,能夠使這個國家在危難中安穩渡過。
計策是好計策,但是壞就壞在執行者身上。
這個糧食收進來,不可能連年囤積,畢竟米糧之物也是會壞的。那么今年的收進來,明年再收的時候,今年的是不是要賣出去一部分畢竟糧倉的倉位有限,各地地方政府也需要資金流轉,再去進行新一年度的收購。這樣一來,是不是就會出現買賣的差價新糧陳糧之間的價格有區別,每一年的糧食價格都有波動,而有利可圖的地方,自然就有人心不軌。
一開始或許只是低買高賣,形成利益鏈后,再到后來有貪心者是明目張膽地進行盜賣,缺的糧食怎么辦為了應付檢查,糧倉里上面一層或是放置一些好米好糧,下面則是陳米,或者更有心黑者,干脆用砂石代替。
若是真的碰到海瑞這樣的大清官來查該當如何那也不懼,一把火便將整個糧倉和賬簿燒毀,來個死無對證
當時原身來新鄉縣上任和上一任縣官交接之后,就馬上意識到了糧倉的不對勁,但是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官場新人,就是朝中大佬都不敢輕易去揭開的膿瘡,他敢去揭發嗎
說實在的,上任知縣做的絕對算是過的,估計也是欺原身出身草根,沒有靠山之故,所以留給他的就是一個一窮二白的縣衙,連點面子情也沒做。
而原身之前其實也有把主意打到過糧倉上,但是他繼任之時,還沒到糧食收成的時候,而等到來年秋天,又碰上了潞王就藩之地定在衛輝之變,導致新鄉縣所收的糧食全部被衛輝府征了不說,地皮都要被刮三遍了,哪里還有余糧往糧倉送
故而這原本應該在災年發揮作用的糧倉如今居然是空空蕩蕩的
雷聲隆隆,大雨傾盆,那些流民就在城門腳下的泥水里沉默地跪著,他們聽不清楚上頭的官老爺們在說著什么,只知道他們一干人的命運只在貴人的一念之間。明明知道相距甚遠,卻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就怕驚擾了上面的大人們。
秦修文眉目冷峻地看著孫主簿和汪縣丞二人,給他打傘的張達察覺到此刻的微妙氣氛,連忙握緊油紙傘的傘柄,低垂著頭不敢發出任何異響。
“本官認為二位應該心里清楚,要是本官的烏紗帽保不住,你們說說看,你們的位置還坐的安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