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縣丞私底下有過埋怨,說是秦大人當時不僅得罪了李知縣,估計也是惹得葛郎中不快了,才在分撥賑災糧的數目上少給了他們。
雖然汪縣丞不知道后頭李知縣又去找葛郎中的事情,可是當時在場的人誰沒看出來,后來葛郎中就對著自家大人神情淡淡的,再加上李知縣給葛郎中送了那尊白玉觀音,偏幫一些李知縣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孫主簿沒有附和,心中有他自己的計較。
等到糧食入庫之后,孫主簿就帶著人去盤點了,望著那堆了半倉的糧食,孫主簿松了一口氣,同時也笑瞇了眼“收糧的時候可有清點過了看過糧食的品質如何”
皂吏連連點頭“運糧官都給我們看過了,品質不錯,數量也請點過了,合的上。”
孫主簿心內歡喜,愛惜地在這些糧食袋子上東摸摸、西看看,突然,當他摸到壓在底下的一個糧袋時,感覺有些不對“怎么有點潮不會是糧倉漏水了吧快把這個袋子搬出來看看,千萬別受潮了”
糧食千萬不能受潮,一受潮就霉變,可就吃不得了
幾個皂吏聞言嚇了一跳,連忙將堆在墻角的那幾摞麻袋取下,再仔細看了糧倉的各處地面和墻角,發現沒有漏水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氣“稟大人,糧倉沒有發現漏水潮濕之處。”
為了接收這批賑災糧,此處糧倉早幾日就開始打掃修繕了,沒發現有不妥的地方。
孫主簿狐疑了起來,正好張達也在一旁,抽出腰上的佩刀,對著剛剛孫主簿說的潮濕的麻袋就是一刀,里面的米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所有人看到這些米都愣住了,整個糧倉里靜的不像話,就連孫主簿粗重的呼吸聲都能清晰地聽見。
孫主簿一把奪過張達手里的刀,他一個文官不善用刀,對著幾個麻袋踉蹌地砍了好幾下,才把那幾個麻袋戳爛,里面的米糧都泄了出來。
“哐當”一聲,大刀落地,孫主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口中哆嗦道“快,快,派人去追運糧的,把這事告訴大人快去”
送來的兩千石糧食里,竟然只有明面上一層是好的,底下的全是腐敗變質的,黃黃綠綠不說,有些干脆凝結成塊了
這種糧食哪里能給人吃
等到秦修文趕到糧倉的時候,孫主簿已經帶著人將所有運送過來的糧食都看了一遍,已經做上祖父的人了,此刻卻是眼中沁出淚來“大人,這運來的糧食只有五十石是可以吃的,當時放在前面兩車供我們檢查,后面的幾車全部都是霉變的糧食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最近孫主簿一直在管著流民的事情,雖然接收的流民越來越多,支出的銀子也越來越多,但是看著那些流民從一臉的死氣沉沉,到現在對生活充滿了希望,每日干的熱火朝天,整個新鄉縣也讓人感覺煥然一新,孫主簿勞心勞力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已然在里面得到了一些趣味。每次在流民間打轉,所有人都對他恭敬行禮,那是發自內心的感恩愛戴,不是因為懼怕而來的恭敬,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體會。
當時他申報了五千石糧食,心里想著最少也能拿到三、四千石,誰知道最后卻只分配到了兩千石,但是也能勉勉強強熬過今年,再加上有自家大人撐腰,孫主簿心里是不懼的。
可是如今這賑災糧全是霉變之物,就算自己拿銀子往里面填,可問題是到哪里去買糧最近新鄉縣買糧數額大,已經將新鄉縣富戶家中的存糧買了不少,糧價都生生買漲了一成還買不到,四處都缺糧,接下來又去哪里買
況且,這明顯就是對方設下的毒計,以孫主簿的政治敏感性,他知道接下來他們別想在衛輝府買到一粒糧
秦修文也是沒有想到,李知縣和葛郎中做事能做的這么絕,原本他以為只是少他三千石糧食,沒想到卻分明是一點都不想給他
要知道這兩千石糧食不是他秦修文要的,是災民們能否活下去的希望
他們這樣做,是拿那幾千上萬百姓的命在做筏子,就是為了斗他一個秦修文
他秦修文何德何能,能背負這么多條人命
秦修文隱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緊,一直到指節泛白,原本還想徐徐圖之的,看來對他們這種人,沒必要客氣